連理（15） - 同志

伸手關掉床頭燈後，我沉默地閉起了疲憊的雙眼。


在寂靜的黑暗之中，肩頭突然傳來輕微的重量，

片刻之後，一隻溫暖的手臂緊緊地擁住了我的身體。


「思瑤。」


「嗯。」


「要改變自己已經堅持了十幾年的想法，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





「我知道，但我....已經試著去做了啊....」


「對媽來說，放下自己根深蒂固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困難。」


「無論我做了多少事，她都是這麼地討厭我，是嗎....」


臉上傳來了柔軟的感觸，是她在親吻我的臉頰。

一陣黏膩舔吮後，曉婷扳過我的身子，將吮弄延伸到了我的雙唇。


手指搓揉著我披散的頭髮，舌尖在濕潤地一再試探後，驟然滑進我的口腔。






「嗚、嗯....」


「瑤....」



輕柔慵懶地呼喚後，隨即再度深入攪動，與我濡濕地糾纏著彼此。


難以克制的沉重喘息，從纏綿相黏的唇瓣間逐漸溢出，

伴隨著曖昧的吞咽聲音，迴盪在靜謐幽暗的空間中。


停下了足以勾起情慾的綿長濕吻後，我伏在曉婷的懷裡，缺氧般地不斷喘息著。





曉婷憐愛地撫拭我的臉頰，在我耳邊輕聲說：


「妳愛我嗎，瑤？」


「愛妳，曉婷，我當然愛妳....」


「所以對我們來說，兩個女人之間的牽手、擁抱、接吻，甚至是....性愛，

　都是最自然的渴望與天性，不是嗎？」


投入而沉醉的情事記憶，在腦海中赤裸地浮現，我難為情地閉起了雙眼。


「但是，和男人共同走過這一生的媽，卻很難這麼想。」






「曉婷，妳的意思是....」


「對她來說，我們之間任何親密的舉止，都很容易撥亂她敏感的神經。」


「所以她不喜歡見到....我直白地表現對妳的愛意？」


耳際傳來了她深沉的嘆息。


「同性之間的情愛表現，看在她的眼裡，便會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恐慌。

　這樣的禁忌，則是源於她這輩子深植於心中的固執與主見。」





沉默良久後，我黯然地低聲說：


「所以這輩子，她都難以打從心裡接納我的存在了，是嗎？」


「思瑤，其實媽已經漸漸地不再厭惡妳了，甚至....她開始試著接納了。」


「真的嗎？」


「真的，思瑤，她今天甚至還偷偷地向我問起了妳的近況。」


猝然湧上的劇烈酸楚，狠狠地逼出了我失控的哭聲。


「嗚、嗚....」



「思瑤....」


不住淌落的淚水，本該充滿了溫熱的感動，

但是此刻佔據心中的，卻是這些年來再三累積的委屈與壓抑。


椎心刺骨，劇痛到令人只能放聲痛哭。


像是察覺到我滿溢而出的悲痛，曉婷呼喚的聲音，也逐漸染上了心疼的淚意。


「思瑤，我知道，我都知道....」


「嗚....」






「妳的委屈與心酸，我通通都記在了心裡。

　我也知道，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謝謝妳，思瑤，謝謝....」


努力收起淚水後，我哽咽地說：


「我真的....盡力了....」


「思瑤，妳一直都是那麼地努力。」


「我到底是該放棄，還是....」





「妳的努力從來就沒有白費，我相信，爸和媽真的都感受到了。

　但是思瑤....妳知道嗎？

　或許就是過度堅持傳達的善意，反而讓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妳才好。」


「什麼意思....」


「為了讓我們的婚姻幸福，妳一直努力地對媽釋出純然的善意。

　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與接受這些友好的訊息。」


「我只是想讓秀麗阿姨知道，我是真的在乎她，想和她成為一家人啊....」


「思瑤，妳誠實地回答我一件事。」



「什麼....？」


「當年媽那樣地殘忍對待妳，妳的心裡究竟有沒有恨過她？」


我閉起了雙眼，無法克制地微微顫抖著。


「思瑤，不要想著該怎麼應付我，也不要想著如何圓滑自己的想法，

　就只要將心裡首先湧上的念頭，單純直接地告訴妳的妻子就好了。」


在深深的喘息聲中，我哭泣地說出了答案。


「....恨過，曉婷，我想我是真的....恨過她....」





曉婷緊緊摟住了我，伸手到我的腦後不斷撫拭著。


「思瑤，妳不必因為恨過她而感到自責，那是受過傷的妳最真實的情感。

　秀麗媽媽....也是個有情緒的人，

　面對曾經被她如此傷害，卻依然努力釋出善意的妳，她會不由自主地心懷愧疚。」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我....」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面貌回應妳，於是只好用冷漠掩飾自己的不安與徬徨。

　妳付出得越多越熱情，她就越來越想逃避妳。

　思瑤，妳們之間的關係，始終都處於一個不平衡的天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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