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3） - 同志

到體操教室接走了滿頭是汗的曉堯，再去音樂教室迎接剛練完琴的思婷。

在逐漸昏暗的天色中，我們母子三人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往回家的方向。


「曉堯，都已經十一月了，把外套穿起來！」


「我又不會冷！練完跆拳道後很熱耶！」


「滿身大汗地被風一吹，很容易就感冒了，到時候媽媽跟媽咪都會很擔心的。」


「好啦，我穿就是了....姊姊跟媽媽真的是一樣囉嗦耶。」




曉堯咕噥著跑回我身邊，接過了我手中的運動外套。

我將外套遞給他，然後笑著摸了摸思婷的頭。


「我的小公主真的好懂事。大提琴很重吧？媽媽來幫妳背吧。」


「沒關係，我背得動。」


「妳還在發育期間，不要背太重的東西，讓媽媽來吧。」


「媽媽，學大提琴是我自己要求的，所以也得讓我自己負責保管這把琴。」


我驚訝地轉過頭，望著身旁已經高過了自己肩膀的思婷。




「思婷，妳真的長大了，媽媽好感動....」


思婷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微彎的眉眼浮現出曉婷羞澀的影子。

一陣靦腆的臉紅後，思婷拉著我的手輕輕說：


「媽媽，明天是禮拜天，我們要去秀麗阿嬤家嗎？」


「是啊。」


「一定要去嗎....」


「怎麼了？跟朋友有約嗎？還是比較想去哪裡玩？」



思婷默默地搖了搖頭。


「舅舅和舅媽也在啊，還有正華，妳不是最喜歡逗正華玩了嗎？

　舅媽前幾天還很高興地打電話告訴我和媽咪，說正華已經開始學走路了呢！」


「我喜歡舅舅和舅媽，也喜歡正華，可是....」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秀麗阿嬤相處。」


「思婷，不可以這樣，秀麗阿嬤聽到的話會很傷心的，

　阿嬤跟阿公都好疼妳跟弟弟，不是嗎？」

「可是秀麗阿嬤....不喜歡媽媽。」


「沒有這種事，思婷，小孩子別胡思亂想。」


「媽媽，妳說我長大了，那麼長大後的我，已經能夠感覺到你們大人的想法了。」


「思婷....」


「阿公跟阿嬤，之所以一直都對妳不冷不熱，是不是因為....妳和媽咪兩個人是....」


短暫的沉默後，我輕輕地點了頭。


「我和媽咪是同性戀，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像我對媽咪的愛一樣。

　但是，阿公跟阿嬤仍然很難完全地接受，接受這個....愛上他們女兒的女人。」



「可是妳和媽咪兩個人，為什麼又都和爸爸在一起過？妳們不是同性戀嗎？」


「性傾向，跟愛情的形式是不同的。

　我和媽咪都是雙性戀者，所以在我們的一生中，

　可以選擇愛上男人，也能夠選擇愛上女人。

　但是愛上彼此的那一刻，我們建構起來的感情，就成為了所謂的同性戀。」


「那麼，妳們為什麼選擇了這樣的愛....

　愛上男人的話，對妳們來說，不是會過得比較輕鬆嗎？」


我微帶愧疚地垂下了頭。


「媽媽也曾想過這種事，甚至還因此深深傷了媽咪的心，

　但是我和媽咪很快就發現了，任何人都無法代替我們對彼此的愛。

　於是我們就這樣決定了，無論未來還有多少考驗，都要牽著手一起勇敢地面對。」


「但是看到阿嬤那樣子對妳，我真的覺得好難過。」


「思婷，別這樣。」


「妳明明是那麼努力地在孝順他們了，可是....」


「阿嬤跟阿公是因為太愛媽咪了，所以才會一直擔心她得承受這個社會給予的壓力，

　所以才會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媽媽相處才好。

　他們對媽咪的擔心，就像媽媽對妳和曉堯的擔心一樣，是最自然的天性。」


「可是，士育阿公跟花滿阿嬤，就不會用這種態度對媽咪。」


「思婷，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啊。好啦，媽媽知道妳是關心我，謝謝妳。

　但是如何讓阿嬤他們更加接受我，是媽媽自己必須面對的人生課題，

　妳所要做的，就是以孫女的身分，好好孝順這麼愛妳的阿公和阿嬤，知道嗎？」


思婷緊抿著雙唇，勉強地點了點頭。


輕拍她的肩膀後，我帶著孩子們走進了一旁的店裡，

準備挑幾樣秀麗阿姨和天翔叔叔愛吃的水果。


又紅又大的蜜蘋果，也許....可以讓他們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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