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54） - 同志

恐懼到全身發軟的我，在小王子的攙扶之下，拖著無力的身體走進了濟仁醫院。


用虛浮的腳步走到手術室的門口後，我驟然地衝到佩佩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思瑤傷得嚴不嚴重？醫生怎麼說？」


全身不住地顫抖著，佩佩用哽咽而低啞的聲音說：


「莊醫師說....表姊斷了兩根肋骨，導致血管受損，引起了肺部出血與右側血胸。

　所以現在必須為她進行緊急手術，來為創傷部位止血....也讓血水從胸腔中排出....」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思瑤會被撞成這個樣子？！」


「曉婷，對不起....我對不起表姊，對不起妳跟孩子們....」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渾身都是瘀青與傷痕的她，疲弱到幾乎失去了站立的力量。


「我今天約表姊出來，是想和她談談有關自己和展裕的事....

　但是表姊....表姊她不贊成我們再次地相愛，

　還要我從今以後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不必什麼事....都來徵詢她的意見。

　聽到....聽到表姊這麼說，我心裡真的好難過，

　於是吃完飯後，我不理她的攔阻和叫喚，就直接哭著衝入了雨中....」


「....之後呢？」


「走過斑馬線的時候，一輛開得很快的車子....突然橫衝直撞地....朝我衝了過來。

　我....我完全躲不掉，是表姊....表姊她推開了我....她犧牲自己救了我....」


像是用完了僅存的力氣，佩佩逐漸地跪坐在地面，無法克制地放聲痛哭。

我伸出顫抖的雙手，將佩佩扶到長椅上坐下，再脫下外套裹住了全身濕透的她。


佩佩虛弱地靠在小公主身旁，用盈滿淚水的紅腫雙眼望著我。


「曉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佩佩....」

雖然此刻心如刀割，我還是握住了佩佩受傷的雙手，努力地說出安慰的話語。


「這只是一場意外，我不怪妳，沒有人會怪妳。」


「是我不好，是我害表姊受了傷，是我害她躺在了裡面啊....」


「我明白思瑤的個性，即使有危險的是隻小動物，她也會奮不顧身地去救。

　更何況妳還是....她最疼愛的小表妹....」


滿臉淚水的思婷也伸出了手臂，輕柔地拍撫佩佩抖瑟的背部。


「佩佩阿姨，別再自責了，否則媽媽醒來後，一定會很心疼的。」


「謝謝....謝謝你們....」


「妳自己也受傷了，思婷，妳先扶阿姨去護理站處理傷口。」


「我不要緊....我要留在這裡，等表姊動完手術，等她平安地出來....」


曉堯將我攙到長椅上，再把自己的夾克遞到我的懷裡。


「媽媽說過，傷口的清潔不能拖，我去請護理師過來。」


說完這句話後，曉堯便轉身離開了。


「曉婷，妳跟表姊真的很了不起，教出了兩個....這麼貼心的好孩子。」


「是思瑤這十年來....親力親為的身教，才讓他們....如此地懂事而貼心。」



在分分秒秒都是煎熬的等待中，我們彼此依偎著，盯住那扇隔開思瑤的大門。


思瑤，妳要加油。

思瑤，妳不會有事的。

思瑤，妳一定會好起來的。


因為有這麼多人在等妳，等妳回到我們的身邊，回到身邊讓我們好好地愛妳。


雜沓混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突然傳來。

偉哲和小熊一面喘息著，一面衝到了我的面前。


「方思瑤現在怎麼樣了！」




「表姊....表姊還在手術室裡，莊醫師正在替她急救....」


「那個老王最好給我用全力救回方思瑤，否則我就拿這隻右手跟他拼了！」


小熊蹲在我的跟前，用厚實的掌心緊緊包覆住我冰涼的雙手。


「曉婷姐，妳不要怕，媽媽不會有事的，

　Uncle的醫術很高明，一定能夠順利地把她救回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


此刻回答的聲音，堅定沉著到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




「思瑤說過了，要和我白頭偕老，要和我看著孩子們長大，還要一起照顧我們的孫子，

　所以她會實現承諾的，一定會的，

　我相信方思瑤，我相信她，我永遠都相信她....」


手術室的燈號驟然地熄滅，沉重的大門被人用力拉開。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緊緊盯著正在摘下手術帽的莊醫師。


「莊強森！方思瑤現在怎麼樣了？你快說啊！」



莊醫師沒有理會橫眉豎目的偉哲，只是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







「莊醫師....」


牽起我的左手後，莊醫師輕輕拍撫著，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曉婷，妳放心，手術很順利，思瑤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在加護病房進行術後觀察後，就可以轉送到普通病房休養了。」


在死裡逃生般的狂喜中，我的眼淚終於徹底而滾燙地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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