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很久的《斷背山》觀後感 - 李安

（有雷，尚未看過《斷背山》的網友請慎入。）

打從上週六(2006.02.11)與好友相偕至戲院觀賞《斷背山》後，
約莫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所謂的『斷背山症候群』才漸漸康復，
也才能專注精神寫上這篇正式心得。
上網爬文看到有很多影迷也和我一樣，
以為只在看完電影的當下感動了半晌。
但當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再沒有半點外來的視聽干擾時，
那些平鋪直敘的電影內容卻開始莫名地又入侵腦海，
這才發覺本是過目即止的片段畫面，
都有隱然牽動的內斂情愫。

原來前半段看似沉悶滯塞的短暫山野生涯中，
Jack早已不時輕眨一雙美麗眼眸頻放電波，
Ennis也偶以靜默得不著痕跡的體貼悄然回應，
儘管Ennis肇因於童年陰影，始終不願承認自己也對Jack有感覺。
也因此在兩人初次於帳篷內同眠那晚，
面對Jack狂放熱情的大膽示愛，
Ennis驚愕得甚至不敢直視Jack雙眼，
拒抗、對峙、僵持，片刻……

親密關係來得太突然？其實早已醞釀許久……

同樣的蒼茫夜空下，
猶疑不安地逃避了一整天的Ennis，
終究抵不住潰堤氾濫的情慾而緩緩步入帳篷，
迎上Jack純真殷切的溫柔撫吻。
這段似水纏綿並未出現於Annie Proulx的原著中，
卻經由編導的巧手改寫，
更完整細膩地牽動兩人此後二十年間的愛戀糾葛。

終於，到了首次分離的時刻。

＊

Ennis felt like someone was pulling his guts out hand over hand a yard
at a time. He stopped at the side of the road and,
in the whirling new snow, tried to puke but nothing came up.
（Ennis感覺有人一手接一手拉出他內臟，一次一碼長。
　他停車路邊，在迴旋而下的新雪之中想吐卻吐不出東西。）

＊

這般肝腸寸斷的苦楚，諒必Jack亦然，
所以這個多情種苦『矜』了四年，
終於還是思念難耐地逮著機會跑去見Ennis一面，
這一再見也就令重溫舊夢的兩人更如癡如狂、難分難捨。

接下來的十多年，持續著偶一幽會與空窗期等待的苦澀煎熬。
兩人的最後一次相聚不歡而散，
在爭執的過程中，Jack脫口而出：『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

就是這句話逼出我第一滴淚。
長達二十年的兩地相思，Jack無奈怨懟的情緒一次爆發出來，
每年短暫兩、三次相聚根本無法滿足Jack熾烈不絕的熱情……
畫面回到二十年前的斷背山，Ennis自後方擁住睡眼惺忪的Jack輕哄著：

『Time to hit the hay, cowboy. I got a go.
　Come on, you’re sleeping on your feet like a horse.
　（該上床了，牛仔。我該走了。好了，別學馬兒站著睡啦。）』

看到這裡更是淚如泉湧。
二十年過去了，Ennis依舊頑固地活在別人眼光下，
面對Jack的聲淚指控，也只能顫慄崩潰於Jack懷中，卻始終吝於給予一個承諾。
各自心裡都明白，他們再也無法回到斷背山，那片令兩人魂牽夢繫的桃源淨土。

＊

“Jack, I swear -- “ he said, though Jack had never asked him
　to swear anything and was himself not the swearing kind.
　（"Jack，我發誓，--- "，他說。
　　儘管Jack從來沒讓他發過什麼誓，而他自己也不是什麼發誓的人。）

Around that time Jack began to appear in his dreams,
Jack as he had first seen him, curly-headed and smiling and bucktoothed,
talking about getting up off his pockets and into the control zone,
but the can of beans with the spoon handle jutting out and balanced
on the log was there as well, in a cartoon shape and lurid colors
that gave the dreams a flavor of comic obscenity.
The spoon handle was the kind that could be used as a tire iron.
And he would wake sometimes in grief,
sometimes with the old sense of joy and release;
the pillow sometimes wet, sometimes the sheets.
（就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夢見Jack了。
　Jack，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時的那樣，卷頭髮，笑出大板牙，說是要跑出去。
　夢裡，圓木頭還上平穩放著那罐涼豆子，連帶著那個把露在外面的勺子。
　夢一幕幕像卡通片一樣。
　畫面漸漸慘淡下去，有些模糊不清，勺子的把恍惚間成立輪胎撬鐵棍的形狀。
　他有時醒來很傷心，有時又有過去的那種高興和解脫。
　有時是枕頭濕了，有時是床單濕了。）

There was some open space between what he knew and what he tried to believe,
but nothing could be done about it,
and if you can’t fix it you’ve got to stand it.
（在他知道的和在他試著相信的之間，有著空間距離。
　對此，現在怎麼辦都沒用了。如果你無法改變，就得必須忍受下去。）

＊

看完電影後再回過頭來看小說，
結尾的幾小段文字忽然又逼出我一脫拉庫的眼淚。
聽著旋律簡單而優美的電影配樂，
閉上眼，彷彿又看見斷背山的營火、羊群、山林、溪流躍然眼前……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斷背山，只是你沒有上去過。
　往往當你終於嘗到愛情滋味時，已經錯過了，這是最讓我悵然的。
　　　　　　　　　　　　　　　　　　　　　　　　　　　　　　──李安】


李安式的宣傳詞，純粹發乎於心的真實情感呈現，
卻總能適切地提點入心，徘徊流連，久久不去。


※


＜關於配樂＞

電影中挑選的數首英文老歌，
有娓娓細訴的浪漫情歌，也有節奏輕快的鄉村歌謠，
濃濃的復古風帶領觀眾回到單純保守的1960年代。

而由拉丁音樂家Gustavo Santaolalla跨刀創作的幾首背景配樂，
簡單卻富含韻味的吉他和弦撩撥著美妙樂章，
十分貼切地襯映了電影中的遼闊山景，
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斷背山的醉人點滴。

除了Opening, The Wings與三段Brokeback Mountain主題外，
另外兩首也由Gustavo Santaolalla所作的配樂則是非常可愛。

Snow
-- 每次聽到便會心一笑地想起Ennis在山上被暴風雪圍困的窘狀，
雖然隨時有送掉小命的危險，可是Ennis那手忙腳亂的樣子實在很有趣！

An Angel Went Up In Flames
--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Jack與Lureen第一次在馬場相遇時的背景音樂，
鼓聲、小提琴、電吉他與口琴交織出活潑輕快的中西部牛仔風情，動感十足。

還有一首比較特別的是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
實在想不起出現在哪個橋段，但是我第一次放原聲帶來聽的時候眼淚就掉下來了……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Every time I think of him
I just can’t keep from crying
Cause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He died on the road...

唉～真心酸！

不僅電影太好看，連配樂都好聽到像是帶有魔力，
一聽到配樂就會想起劇情、一想起劇情就會想掉淚，
有人說第一次聽到原聲帶馬上哭出來，
我想一點都不誇張，因為我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在我心目中第一名的電影主題曲，
十年來一直都是《郵差》，
現在得讓位給《斷背山》了。


※


＜李安的所有作品＞

●父親三部曲－推手．囍宴．飲食男女（1992-1994）
早期的三部作品中以《囍宴》最突出，也是最有張力的一部。
大致上來說：
　《推手》稍微沉悶了些
　《囍宴》的戲劇效果十足
　《飲食男女》敘事手法較為平實
當然三部作品我都蠻喜歡的。

●理性與感性（1995）
對於李安第一次克服語言障礙、挑戰英國文學作品的勇氣很佩服。
本片風格也很貼近李安一貫溫文敦厚的紳士特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冰風暴（1997）
目前還沒機會觀賞，但同事強力推薦，有機會當然也要看它一看囉。

●與魔鬼共騎（1999）
看完《斷背山》，隔了一個禮拜才終於把這部已經冰在家裡兩年的DVD拿出來觀賞。
（不是有意要冰起來的，實在是買回家沒幾天就不知收到哪兒去了，
　前幾天才終於從家中收藏的成堆DVD影碟中找出來。）
不過看完後感觸沒有李安其他作品來得深刻，總覺得焦點有些模糊化了。
但還是很佩服李安能將緊張對峙的南北戰爭火拼鏡頭控制得很好。

●臥虎藏龍（2001）
中國山水畫式的壯麗風景很讚！
至於感想嘛，由於我向來對武俠片產生不了興趣，再加上看不太懂(汗)，
實在擠不出什麼好見地……

●綠巨人浩克（2003）
說到這部片我就牢騷滿腹！
從2001年聽說李安接拍《綠巨人浩克》就讓我期待萬分，
一路等到了2003.06.27終於在台灣上映，
（看我居然還記得上映日期真是給他有誇張到）
結果也是跟友人喬時間喬不定，一直拖到首輪都下片了還是沒去看，
只好等二輪，想不到二輪片又讓我就這麼從六月底等到十一月，
最難過的是各方評價不佳，讓我很納悶這部電影真有這麼失敗嗎？
於是在2003.11.28這天，就趁休假跑到景美佳佳戲院看二輪啦！
看完以後……我只能說……我的眼光真的很冷吧？
為什麼我不但看得很過癮，而且覺得還挺發人省思的？
我想所謂的失敗，是電影定位與宣傳策略錯誤吧？
記得李安自從接拍該片之後，面對媒體採訪總會不時提醒，
他拍的《綠巨人浩克》不會沿襲以往的美式漫畫英雄片走向，
而將針對Hulk的內心世界黑暗面作剖析（當然視覺特效還是必要的）；
然而電影公司在上映時卻還是以強檔娛樂片為宣傳噱頭，
也難怪大部分觀眾進了戲院後整個就看到傻眼啦。
前兩天又在cinemax看了一次《綠巨人浩克》，
還是覺得全片有很大的思考空間，
如果能改從人性探討的角度切入觀賞，
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吧！

●斷背山（2005）
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很慶幸台灣出了這麼一位出色的電影人。
從來沒想過同性之愛可以這般刻骨銘心，
能夠看到如此美麗動人的電影作品，感覺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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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些較具爭議性或瑣碎的段落就不貼上來了（以免引起筆戰^^"）

完整文章收錄於以下連結

http://blog.webs-tv.net/yettash/article/1316108

http://blog.webs-tv.net/yettash/article/131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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