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暹毒的秘密 - 亞洲電影

我同學要寫一篇學術論文，
　研究《愛在暹邏》引發的迷群現象，
　於是前天訪問了幾位粉絲。
　有些問題真的是要邊說才能邊思考的，
　於是當天一邊回答問題，
　就讓我必須同時在思考一些事。

前天的訪談被問到，
　之所以我們會認為暹邏朋友都是好人，
　甚至連發片小組都是好人，
　是不是因為這部電影具備某些特質，
　會吸引具備同樣特質的影迷？

　當時我的回答還沒有想得很清楚，
　畢竟我本來就不是擅長用語言思考的人，
　透過說話來表達自己向來不能完全。
　回家的路上我仔細回顧了自己說的話，
　我覺得還能解釋得更明白些。

　還是得從東西方說故事的方式談起，
　我在看好萊塢電影或是歐洲電影的時候，
　我總是會想著『如果我是主角....』。
　因為西方人說故事的擅場，
　就是透過邏輯、組織、因果，
　去湊合出一個以事件為主的故事。

　如果說同樣把電影拆成一條線，
　西方人的這條線是事件的組合，
　一件事導致另外一件事，
　事件不斷在發生不斷起衝突，
　目的在於不斷調動觀眾的觀影情緒，
　製造一種恍然大悟或原來如此的驚喜。

　歐美無論文學或電影或戲劇，
　都比較偏向傳奇而非小說。
　或許他們會極力張揚自己說的是人生故事，
　然而卻不敢把人生拍成真正的人生，
　也就是說題材也許是自然主義的，
　但手法卻非得捏出戲劇張力。

　可是《愛在暹邏》特別的是，
　它的劇本結構非常完整，
　是一個放在歐美戲劇文學的場域來看，
　也是一個合格而成熟的劇本。
　然而它的骨子裡還是東方的，
　撥開表面上多線情節的事件交織，
　其實它寫的還是人生的狀態。

它的這好幾條情節線，
　表面上是一個事件引發另一個事件，
　實際上是一個狀態與另一個狀態，
　是一個當下、一個瞬間、一種觸覺。
　事件的重要性不在呈現高潮迭起伏筆解套，
　而是成為串連這些狀態的梭子，
　事件退到次要，狀態才是主題。

　之所以說是『狀態』而非『情緒』，
　是因為情緒還是隨著事件而來的，
　因為發生了一件事而有了喜怒哀樂。
　可是《愛在暹邏》則是，
　把角色丟到一個處境底下，
　讓觀眾去體驗那樣的狀態。

　如果電影拍的是一個人的情緒，
那麼那種情緒終究還是角色個人的，　
　不會變成是我們的。
　所以我才會說在看歐美電影時，
　我想的總是如果我是主角的話，
　那麼我會怎麼做選擇。

　然而我在看《愛在暹邏》的時候，
　就少了這一層『如果』，
　直接變成『我就是主角』。
　因為電影裡面描寫的狀態，
　是你我生命裡都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不是好萊塢拍的那種『也許會』發生的事情。

　之所以會進電影院一看再看，
　就是因為這些你已經發生過的事，
　這些你已經體驗過感受過的狀態，
　在你生命裡發生的時候因為很痛，
你曾經將它埋葬起來打算不再提起，
　可是電影卻直接攤開讓你看見了。　

　同樣的痛楚發生在別人身上，
　因為有了距離感覺上有些隔膜，
　多年後再度看到從前的自己，
　一半是舊疾復發的傷痛，
　一半是往事如煙的釋然，
　重新出土的記憶因而十分珍惜。

　於是暹邏朋友會成為暹邏朋友，
　那是因為興許我們都有過相同的狀態，
　我們的生命都跌入過這樣的處境，
　我們都曾經埋葬過這段往事，
　也都在現在這個時空因為這部電影，
　歷歷在目地抓出來浸淫著。

拿這些事情望腦海裡過一過，
拎起來的時候畫面本身儘管汪著水，
擰乾了卻絲毫沒有褪色的跡象。
反而是汪在腦海裡面的那灘水，
遭回憶浸染了以後痛楚加深了一層，
像冬天裡吃火鍋原是清湯白開水，
拿些豬肉下去浸了浸就變成一鍋高湯了。

　就在此時此刻，
　在電影裡所描述的每一個人生狀態裡，
　因為我們有過同樣的生命經驗，
　原本存在在各自回憶裡的一個點，
　就經由這些角色們的處境串成一氣，
　你懂得我，我懂得你，
　後來我們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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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
生命裡總也有甚至修伯特都會無聲以對底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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