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皮奇談 Le Daim - 電影

這是法國音樂家暨導演 Quentin Dupieux作品，這人好像是個出名的怪人怪導？我也沒看過、今天第一次接觸，覺得還挺幽默的，那種幽默很黑很冷，是一種很邊緣人的怪異，寫實地怪久起來怪成了準奇幻，就令人忍俊不禁了，好吧至少令我啦。這部好像在金馬影展就已經上過？據說也是某個瘋狂單元很吃人口味看人電波？我看完後覺得我的電波有對到，但又覺得是不是人生太廢太黑暗才讓我對到 XD

此片很獵奇的宣傳特色是「一件鹿皮夾克說話了！帶主角展開連環殺人」。我能想到的近年類似電影是英國懷孕殺人片《幫寶弒》，和這個《鹿皮奇談》都是一個邊緣人主角、有他自己的小小夢想、都被其所屬的社會或斬斷或排擠、都還是撐持著故作沒事的笑容踏上最後一線希望之旅，但當希望漸漸渺茫生路漸漸被擠到零時，他的那「小小夢想」就活起來對他說話了！寫實看來我們知道那可能是一個窮途末路邊緣人的分裂人格自言自語，宛如湯姆漢克《浩劫重生》和排球說話一樣；但《幫》片和《鹿》片都會把它拍成準奇幻、彷彿那個夢想真正有鬼附身蠱惑主角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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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鄉愁執戀的故事？

當然啦，用一個配音去假裝胎兒或夾克在說話，都只是把電影拍得較像鬼片的 creepy 作法，但細究具體的劇情內容，這些電影都還是寫實的，只是一個寫實人生走到極端也能走火入魔一發不可收拾。《鹿皮奇談》劇情跟著主角一人展開，對主角 George 本人來說是很有機很隨性、對編排這故事的作者來說其實很工整也很漸進。George由笑臉迷死人的法國帥大叔 Jean Dujardin飾演，我們怎麼看都覺得他帥氣有型又風趣，怎麼都難想像這角色其實很魯很邊緣很絕望。他的絕望大概要到電影中段才慢慢顯露，而一個帥大叔莫名奇妙做各種偏執怪事，就成了本片的高反差趣味。

電影開始，公路上開車的 George 莫名奇妙地有種自戀，覺得身上這件爛外套匹配不了我、不但要丟棄還要很決絕地沖進馬桶裡！但其實根本沖不進、只是徒然洩出滿地馬桶水，這多少預言了本片一種小小偏執越演越烈一發不可收拾的命運。而他要去找山間小屋的老人（茱莉蝶兒的爸爸！）買一件 100% 鹿皮夾克，而且不惜鉅資付了 6500 歐元！對比接下來我們知道他前一天才提了 7550 歐元、買完這件之後就幾乎身無分文付不起旅館錢，我們可以想像那剩下 1000 歐左右搞不好還是用來買二手車的 XD 根本是窮途末路的出走呀。

此片有種復古感，年份定位很模糊。這裡住旅館不先上網預訂而是當場問空房、這裡有電腦但不普及連台筆電都沒有、這裡開車沒 GPS都用紙本大地圖... 但女主角說她重剪過 1994 電影《黑色追緝令》、這裡用 2002 才通行的歐元、在唯一一幕手機戲當中 George 丟掉的還是支大螢幕的智慧型手機！但這支唯一出現的手機，是 George 打給前妻卻被冷言打槍後憤然丟掉的、丟掉後也沒再能撿回來就此消失了... 是否，主角多多少少把他來自的當代（有家有妻子的）生活給拋棄了、轉而進入一個復古鄉愁的世界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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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由人變鹿的故事？

看看 George 的「鹿皮夾克」執念，這東西是在 1960s流行的，七零八零年代也許還行，但到 1990s肯定就不流行了，但婚姻出問題黯然出走的 George 對這復古念念不忘、彷彿終於要來撿回他曾經失去的什麼。這種感覺，在許多其他故事裡也許我們也不算陌生，有許多中年危機的男人要找回失落青春時，有的是會發了瘋似地去買重機買跑車、有的組個樂團或環遊個世界，彷彿他們年輕時為了走上人生正軌犧牲了年輕夢想、而臨到老來發現那正軌也成了泡影還不如回頭找回年輕夢想...

本片雖沒這樣明說，但看 George 大約五十的年紀、看他夫妻離異一副被老婆掃地出門樣、看這「鹿皮夾克」與當代的流行時差... 我覺得這件夾克恐怕就是 George 的重機與跑車、就是他心底的少年夢想，他奮鬥多年到現在一無所有了、那僅剩的錢就全砸下去買一件圓夢！但他的夢想具體細節為何呢？他也不清楚、還在隨緣找靈感且戰且走著。而本片很壞的一個特色是配樂，有兩種配樂一直出現當 cue點：當他年輕夢想的鹿皮夾克發光令他滿足時，就會下一種西部風配樂；當他對人生與現狀心有不甘忿忿不平、而眼前新遭遇給他新靈感去闖一闖時，就會下一種驚悚配樂。

他那且戰且走的新人生，很隨他的緣、但儼然有個宿命，大體上是從第一件鹿皮夾克開始、竟附贈了攝影機、順手偷了鹿皮帽、買了一雙鹿皮靴、得人贈送鹿皮褲、最後連鹿皮手套都買全... 就這樣真正成了一隻鹿！而且搭配攝影機還是隻被凝視也被拍攝 (shot) 的鹿 XD 片尾畫面看他也真穿著皮衣去山上森林拍小鹿、還去河邊像鹿般喝溪水、甚至旅途最後還跑到開闊原野上如鹿般自由奔放！我們慢慢知道，他也許一開始想從這件「鹿皮夾克」做回自己人生的主人、在這討厭的世界掌握主權逐鹿中原，但一路做來竟未發現這都只是一場空，自己才是被逐的那頭鹿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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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電影人生的故事？

看看他這一路潦倒出走重拾人生的計畫，都是隨著眼前人事靈機一動探索的、或是隨著人家言語挑釁而心裡一橫決定的。他買夾克卻得到了攝影機就來玩玩、他想愛現夾克卻被打槍心有不忿、他被挑釁你有工作嗎就隨口掰導演，他扒垃圾吃被路人鄙視就開始翻翻讀導演書看有無可能、他帳號被凍走投無路只剩夾克和攝影機誓言發奮做點什麼、會剪接的酒保妹對他電影有興趣就越談越開享受被重視、酒保妹重剪《黑色追緝令》的手法則給他「翻轉敘事」的靈感... 終於，他決定了他的新人生要主動拍部片、要拍一部崇敬我與我少年夢想「鹿皮夾克」獨一無二的紀錄片！

一個落寞人生尋求再起的自我救贖，居然導向「拍電影」這個解法？真不知這有沒有編導 Quentin Dupieux自己的寫照？抑或是其他廣大素人影人或半路出家影人的寫照？但就從這裡開始、就從 George 正式得到會剪接的酒保妹 Denise 大力支援開始，事情就急轉直下了：這部電影的創始作者是 George 、但隨著 Denise 的出資與主導漸漸變成了她的，宛如一個編導作者滿腔熱情開始電影、到後來漸漸變成金主與製作人的作品！而且金主與製作人一點都沒有為導演及其創作理念著想的意思、都是為了自己可以拍片賣錢而要求更多的動作血腥與獵奇！

George 且戰且走的拍片過程中，一開始還是花錢請人交出夾克並誓言從此不再穿夾克，但錢用完後只好改成碰運氣街拍、街拍當然沒人要拍只留了句「除非你殺了我」、還真激起他隨手取材製刀殺人的靈感、兼具他對路人對他鄙視眼光的憤懣與反擊... 只是呢，一開始殺還只是為了威脅人配合圓夢拍片、不服者才殺，但嗜血製作人 Denise 見獵心喜全面主導後，則是要他以殺人噴血拍獵奇鏡頭為主、取得夾克為輔，這一殺不可收拾後甚至失了心、就算沒要攝影 George 都自動去找平常他覺得鄙視他的人殺了再說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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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入魔失心的故事？

George 這樣消耗生命當導演，漸漸失去自己的脊骨與聲音，讓製片人 Denise 開心接收成果，轉頭送禮摸頭把他養成一頭鹿，然後天真失心的鹿走上自然野地自生自滅還被拍下來、身上最珍惜的鹿皮還被無良經紀人狠心剝走吃乾抹淨... 真沒想到，上禮拜才看 Adele Haenel 演《燃燒女子的畫像》如此溫暖感人、這週再看她演《鹿皮奇談》竟如此冷血狡猾 XD 不過看這種惡趣味電影，我們到底心裡值得泛起什麼漣漪呢？

我覺得這有一點點像二十多年前看過的麥可道格拉斯片《城市英雄》，一個小小平凡人的累積憤懣走上孤絕之路、他壓抑的慾望漸漸萌芽但也漸漸侵蝕其心理智、最終隨著獸性慢慢席捲人性變成了一隻完整的野獸、但野獸丟進叢林只是任這殘酷社會無情屠宰。本片片名 Le Daim這張「鹿皮」由最初的一件小夾克漸漸覆蓋他全身、宛如我們每個人追逐自己各自夢想的執念，一頭熱追下去遲早失心傷人又傷己、徒然任人吃乾抹淨血本無歸。

這種黑暗又詭異的故事，我竟有共鳴？突然覺得心下一凜，該去冷靜冷靜 XD 這種怪片，我只能推薦兩位主角的粉絲來加減看，它那法國山村的鄉野風景、那難以定年的復古風情、那灰藍濾鏡的蒼涼美感、那恍若無事的光怪陸離、那皮肉不笑的黑色幽默、那不按牌理出牌的隨性腦衝、那攝影機與電視機的看與被看... 還是在許多當下都有令人瞠目結舌的惡趣味。只是劇情嘛，大部分人我猜不會有什麼共鳴，沒共鳴也許反而是件好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NEvRxCdI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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