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哲斌： 「去奪回屬於我們的天空吧。」 - 公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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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奪回屬於我們的天空吧。」
作者：黃哲斌2012/08/14

八月七日，公共電視新任董事提名名單公布，「五月天阿信」是最讓人驚
呼的名字，他在近五十萬名粉絲的臉書專頁上，寫下如此字句：

「去奪回屬於我們的天空吧。」

「讓我們護送那份純真的信念，直到它穿過千山萬水，抵達真理那一邊。」

不過幾天前，張懸才在台中的演唱會上，唱著安可曲《城市》，曲畢忽然
高喊：「請大家阻止蔡衍明繼續收購媒體集團！」

接著，她說了一段話：「通常控制我們的，其實是財團跟超級企業，每一
個人都是在某一個機制下面被運作，被要求服務與工作。但是，我們今天
需要不是一個站出來然後就去死的英雄，我們要停止覺得某個人好勇敢，
而是你要相信多數人，多數人如果有同樣的意見而且敢於發聲，你們就不
是一個人。」

這段被現場歌迷錄下的影音短片，在YouTube上被觀看16萬次，超過三千人
按讚。

八月五日，陳昇在吳志寧的演唱會上，諷刺台灣的核電廠內，「一定裝了
柴油發電機」，否則哈佛大學畢業的總統，不會知道核電的危險性。八月
九日，《男朋友女朋友》的導演楊雅喆，在臉書聲援北上抗議的關廠工人。

對照以往，這股藝文界參與公共事務、對公共議題發聲的浪潮，方興未艾
，伏流洶湧。李雪莉在最新一期《天下》，也有深入報導

「這波新社運的運動性格，和八○年代社運的黃金十年，截然不同。這群
新生的社會公民，不為了藍綠鬥爭，不為自身利益或政治意圖。

輔大心理系副教授何東洪，分析名人參與政治的新現象時指出，角色的移
動是現代公民必備。『現代公民的身分是多重的，不只有一個身分，身分
是可以不斷移動的。』」

（附帶一提，大學教授何東洪，同時也是「地下社會」的經營者之一，這
家台灣獨立音樂的精神堡壘，即將重出江湖。）

然而，五月天阿信、張懸、陳昇等歌手的表態，背後有更深沉的歷史及社
會意義，我為《天下》五百期特刊採訪時，作家駱以軍講得極好，他從文
學角度，鋪陳近年作家投身公共議題的潛因，但篇幅所限，僅摘取幾段見
刊，以下整理他更完整的脈絡論述：

「五年級世代作家面臨出版市場大崩毀，黃錦樹描述的『內向世代』，群
塊與四年級不同，張大春、朱天文、朱天心，解嚴前，社會價值守護者或
社會暴力對抗者，都是文學家。」

「然而現在，就像大江健三郎所說，我們這個時代，英雄已不是文學家，
而是動漫畫家或搖滾巨星。台灣也是，以往像是黃凡的《賴索》、張大春
的《將軍碑》、朱天心的《我記得》、李昂的《殺夫》，都是與社會價值
型態劇烈對話話語的鬥爭。解嚴後，媒體快速膨漲，取代文學成為更專業
的專家話語，認同、性別、城市、族群空間權力，學術明星取代文學明星
，小說強人也是媒體寵兒、意見領袖。」

「因此，我們這些五年級世代的第一本小說，主角都是K或是我，卡夫卡式
的土地測量員、卡謬的異鄉人，處理一種孤獨的自我，蛋殼中孤單的少年
，『我』從群體中被獨立出來，成為一種疏離的、冰冷的、異化的存在。」

「電影也是。搞文學的碰在一起，就問能不能賣兩千本；搞電影的，就問
能不能拿到輔導金，五年級創作者已經習慣分眾化，已經習慣台灣作為全
球文學的市場的一環。」

「這群人遇上傳統出版與文學媒體的徹底崩毀，文學市場進入網路時代，
碰上部落格與MSN，像我一樣，從完全不會打字，慢慢在網路世界裡，從軟
殼裡探出頭。然而，小說原本就應該站在社會反思的、社會洋流的流動形
成的地貌。」

「傳統文壇創作者，就像生物演化，從兩棲類爬蟲類、棘皮動物、鳥類、
哺乳類，獵豹或靈長類，慢慢自成一個，慢慢形成複雜的分眾。
但當我們進入臉書時代，文字雖然太短，卻像是海洋的演化概念，原始藻
類朝生暮死，每天，每個快速地在基因海洋裡交換訊息，沒有菁英概念、
也沒有複雜演化，但它一直存在，一配合洋流氣溫地球變化，個體感被消
滅了，卻又奇怪地解放了，我們在自以為無政府的空間裡，開始思考什麼
是政府。」

「在此同時，台灣的報紙塌掉了，沒有以前複雜的準國家想像的文明建構
，我們這些創作者，在臉書上，從焦慮臉書的書寫無法成為小說，奇怪地
成為現在式的存在感。我們的小說可能只賣五千本，但每天有上萬人看到
我們的臉書。」

「前臉書時代的五年級創作者，在舊世界邏輯裡，各自演化為不同的怪物
，各自擁有兩千名死忠讀者。而今因為臉書，我們都有了『臉書公民』的
新身分，各自擁有超過萬人收看的小媒體。」

駱以軍從文學脈絡出發，試圖解釋文學界、音樂界、電影界的公共參與；
在此同時，公民社會、大學生、互不認識的網路鄉民，也持續努力發聲。

這是個奇異的時代，也是個微妙的時代。我曾在臉書上說，「南韓反美牛
運動之所以大爆發，與當地的偶像團體『東方神起』很有關係，他們的粉
絲意外成為抗議主力之一。我很好奇，台灣的藝文創作者及其支持者，會
不會在某個時節點爆發，成為社會運動的推動力量。」

正當台灣政治因選票市場而麻木僵固，動彈不得；正當主流媒體因收視及
廣告市場而麻木僵固、動彈不得，台灣的藝文界，是否可能形成一股良心
發聲的清新力量？這些理解自由可貴的創作者，這些敏銳易感的書寫者，
是否能捲起更大的社會改革呼聲？

不必過分期待，但是，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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