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家衛一起混的幾個人 - 王家衛

和王家衛一起混的幾個人

日期：2004-10-14 作者：余奇 來源：東方早報


　　城市，愛情，或者寂寞。王家衛所記得的就是這些，我們所糾纏的，也是這些。
總有一天，它們會撐破我們的肉體，噴薄而出，變成了聲音和畫面。


王家衛的電影，最讓人厭惡的是做作，而讓人迷戀的也是做作。有影評人稱王家衛為
“精神病患者”，而事實上致命地在藝術這個領域阻止王家衛前行的恰恰是他的理智
。理智的人很需要別人的認可，需要為自己建造一座的玻璃房屋，屋內的精美陳設連
路人都可以感動。主人可以淺吟自唱“寂寞讓我如此美麗”，他要顯擺的是生活狀態
，心境和情調，而路人流連更多的是他的vintage瓷器和老式留聲機。因此，房屋總
設計師的成名實在和雕刻每一根古典木線條、冶燒每一塊陶瓷的匠師息息相關。在為
目標明確的主人服務的同時，匠師的技藝得到提高，終究成了一代名師。

王家衛、杜可風、張叔平，或者可以再加上個杜篤之，他們的團隊是勤奮的、高
效的、團結的。在華語這個特殊的電影領域，精湛的技藝和優雅的品味是他們名利雙
收的基礎。他們有天賦，也會模仿。迄今為止，這個組合製作了王家衛的所有影片，
他們創造的影像風格令國人耳目一新，為大眾娛樂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王家衛的團隊並不神秘。杜可風這個中文名字很“王家衛”，事實上他的真名叫
克裏斯多佛‧多伊爾，他並非出身歐洲，而是以蠻荒著稱的澳洲佬。張叔平的成功也
不是神話，他只是真正做到了一個“美指”應該做的事情——具體到演員應該穿什麼
衣服，房子應該怎麼裝飾，幫助導演把那些抽象的想法落到最具體的實處。《花樣年
華》裏配上的歌曲《花樣的年華》在上世紀40年代的老電影《長相思》中聽來並不時
髦。但“王家班”的共同點在於聰明，正回到了做作這個缺點起源自聰明這個人類的
優點。

張叔平煙火滑痕，落地成塵

《東邪西毒》裏，張曼玉身著縐紗紅裙、手拈鮮花，頰上紅豔豔的胭脂襯得佳人
如玉。讓“衣裳穿人”的正是王家衛的“御用”美術師張叔平。

談到《花樣年華》，張叔平曾經說：“概括而言，我要的是一種俗氣難耐的不漂
亮，結果卻人人說漂亮。”這可能應了中國的那句老話：是真名士自風流。連刻意去
追求的“不漂亮”也成了一時間紅男綠女的大型迷幻棉花糖，或是集體相冊裏的一抹
象牙黃。

而《2046》，王家衛對張叔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泛黃的上世紀60年代和機械
的未來科幻世界。張叔平竭盡所能，一方面展現了導演眼中那個特殊年代的精緻、曖
昧與迷離，同時又構想出了一個足夠冰冷、性感而又奢侈的2046年，用他本人的話概
括，就兩個字：質感。《2046》的曖昧故事和性感氛圍，又被這種永恆性的醉人色彩
所浸透了。對故事和精神失望的我們只能說，任何事物經過了張叔平的手，透過了王
家衛的大墨鏡，結果只有一種：好看。

好看的不止是這兩部片子的衣服。《重慶森林》裏，張叔平為我們營造了梁朝偉
的家，他的有體溫的床，他的髒了的魚缸。在這樣一個“家”裏，舊愛的味道撲面而
來，屬於香港的顏色，屬於愛情的氛圍，屬於平凡男女的空間，包圍了王菲，讓她舉
著一隻荒唐的玩具飛機翩翩起舞。

所以，王家衛的電影，哪怕只看一遍，哪怕事過境遷，依然可以讓我們痛心那年
華老去的母親在耀眼的富麗與孤獨中望向窗外的一瞬，那一瞬她的兒子頭也不回地走
了（《阿飛正傳》）；依然可以讓我們撫摩阿榮和阿輝人去愛空後床單的褶皺，那細
小的影子裏還有他和他的呻吟（《春光乍泄》）；依然可以讓我們窺視李嘉欣顫抖的
網眼襪包裹的欲望，這欲望，無孔不入。

無孔不入的張叔平其實一直在變，從《阿飛正傳》到《2046》，到以後的以後。
他愛上一種落花飄零水上的美，並且把它變成罪，點綴著王家衛電影的天空。

張叔平簡歷

在從事電影美術工作的20多年以來，張叔平跟許多導演合作過無數佳作，如嚴浩
的《滾滾紅塵》、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徐克的《蜀山》等，但是最為人津津樂
道的仍然是他和王家衛合作的電影。從王家衛的處女作《旺角卡門》開始，張叔平和
王家衛合作的《阿飛正傳》、《東邪西毒》、《重慶森林》、《春光乍泄》、《墮落
天使》、和《花樣年華》等皆好評如潮。其間張叔平曾四奪金像獎兩奪金馬獎，又憑
《花樣年華》獲頒戛納電影節最佳藝術成就獎。除了和知名導演合作外，他也樂於和
新晉導演共尋靈感，如林海鋒、葛民輝等。

杜篤之千種獨白刻骨迴旋

有一種美與罪更加欲留欲走，那就是聲音。杜篤之曾經用聲音讓我們聽到了一個
寓言：當小男孩終於到達天涯海角時，太多人太多心情，已經成了碎片。剩餘的，大
段大段的，是嘈雜的相遇和錯過，還有在此之間的猶豫與勇敢，另外，是無時無刻不
在迴響著的獨白。

每一段獨白都各有千秋，但是卻一樣刻骨，如同我們愛過的不同的人。眺望沙漠
的另一邊時，喉頭塞滿了乾燥的渴望，無名的懼怕；某個紀念日來了又過去了，一句
一字都是眼淚和傷痕；天使墮落的時候，很輕率的愛了，很慎重地將子彈上膛；經過
旺角卡門，那夜色和那愛過的人都窒息了，都讓我們無法擺脫。

當我們痛到飽和，才會徹底忽視或者恍然大悟到音樂的存在。王家衛的電影音樂
是玻璃材質的，易碎而並不清脆。音符和節奏，專為作刀鋒而來，一粒粒地挖出曾經
的曾經。其實所有的曲子也是俗豔的，以至於我們都能聽懂，以至於我們被大面積地
殺傷。調子是忽冷忽熱的，冷的時候像看見一場很髒的雪；熱的時候像太陽的曝曬—
—清醒地走向沉淪；而冷與熱之間，那乍暖還寒之際，隨著故事，隨著音樂，我們都
記起了小時候的初秋，剛剛鑽到被子裏面的那股惆悵，如鋼針在皮膚上游走，欲刺又
止。

這就是王家衛和杜篤之給我們的公開挑逗，用畫面，用聲音，用我們自己內心深
處的湧動。忽然，一切戛然而止，我們擦擦淚，或者深呼吸，明白了所有的無望和希
望。

杜可風得了皮膚病的中國人

自稱過去做過水手、酒吧調酒師、賭場侍者的澳大利亞人杜可風，從上個世紀70
年代加入臺灣新藝術運動以後，不經意間竟然成了華人電影界首屈一指的攝影師，其
所創造的自由奔放、無拘無束的影像風格令世界影壇為之側目。


有人說，如果沒有杜可風，那麼王家衛的電影將呈現出完全不同的風貌。杜可風的鏡
頭呈現出的那種疏冷、精緻卻又有些夢幻的風格就像《東邪西毒》中的醉生夢死酒一
樣，可以使人置身於迷離的幻覺中兀自沉醉。而他獨具一格的廣角鏡頭，取景角度往
往十分傾斜險峭，由之所帶來的節奏時而滯重、時而飛快，使空間倍增不穩定感。而
他在《東邪西毒》中的自然光下運用風煙雲影、水的倒影、轉動的竹簍形成的動態投
影，產生了通常情況下燈光才能有的非凡效果。尤為令人稱道的是他在《重慶森林》
中MTV式的動畫跳躍剪輯——不連貫的畫面，再恰當不過地表現了人們對時間流失的
淒涼無奈。

王家衛也曾經有意識地淡化杜可風對其電影整體風格的作用，他先後使用過劉偉
強、李屏賓、黎耀輝和餘力為等眾多新老攝影師。但是，無論是由杜可風擔任攝影指
導還是將幾位攝影師分為A、B組拍攝，其他人總是不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特點。例如
拍攝了《花樣年華》的李屏賓，他在侯孝賢的系列影片中所塑造的那種寧靜悠遠的整
體氛圍不見了，統攝全片的依然是杜可風確立的華麗、誇張、厚重的基調。似乎所有
人都默認，王家衛的影片天生就應該是杜可風所拍出的那種樣子。

杜可風曾笑言自己是患了皮膚病的中國人，他也曾提及最喜歡的城市是上海，因
為這裏有一種奔跑的味道，而他則像個老頑童一樣，在追求藝術與自由的道路上永遠
也停不下來。

杜可風簡歷

杜可風出生於澳洲悉尼，性喜周遊列國，來香港後獲大學教師賜予中文姓名，並
在臺灣開始從事電影攝影行業，首部作品為楊德昌的《海灘的一天》，隨後先後和多
位當代知名華語導演合作，如陳凱歌、關錦鵬。他和王家衛更是合作無間，作品迭出
，計有《阿飛正傳》、《東邪西毒》、《重慶森林》、《墮落天使》、《春光乍泄》
、《花樣年華》、及新作《2046》。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音樂2046

2046主題曲

王家衛在《花樣年華》中曾拿過日本作曲家梅林茂（《夢二》導演鈴木清順）仿
效探戈舞曲而做的ryumeji’s theme為之放大，隨著張曼玉搖曳的旗袍在暗巷和梁朝
偉不斷邂逅，反復擦身而過。這次王請他為《2046》譜曲，此首主題曲還是頗見功底
，小提琴配上重節奏的擂鼓，昂揚且頓挫，未來世界的火車在飛快賓士，夜空下的色
彩斑駁，2046的大門開啟。

sway

“抱著我，跟我跳舞，讀我的搖擺，起來吧……”歌詞挑逗吧，這首老歌的演唱
者是上世紀60年代演歌俱佳的狄恩‧馬丁。狄恩低沉灑脫的歌聲，像是在述說一個不
願受愛情牽拌的男人，遊戲人間。

the christmas song

聖誕快樂！已經有太多各樣演譯的版本了。而此曲在《2046》裏出現的只是簡單
的音樂演奏，音樂本身是輕鬆，舒服，幸福的，可在《2046》裏梁每次耶誕節就是伴
著他憶起生命裏出現的女人。美好的永遠是回憶，事過境遷，讓人揮之不散，萬家燈
火的耶誕節一個男人的寂寞在蔓延……

julien et barbara

如果說能“抄襲”別人音樂是王家衛的一大本領（當然也許他是在向誰致敬），
那這次被他“盜竊”的是法國新浪潮導演特呂弗的《激烈的周日》。法國作曲家喬吉
斯‧達勒魯為此曲的原創者，曲名就是片中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名字，他也是多部特呂
弗電影的配樂師。

siboney

添上歌詞，女歌手康妮‧弗朗西絲帶著庸懶、憐憫、心有戚戚的聲線卻是幹著挑
逗、誘人的勾當。如果說在《花樣年華》裏梅林茂帶來的還是東方式的男女互相吸引
，那麼這回初識、窺視、互瞄就是一場西方式的周旋。

polonaise

這是波蘭舞曲裏的一種，叫波羅奈舞曲，是曲式莊重、節奏舒緩的三拍舞步，大
音樂家蕭邦就曾經寫過許多波羅奈舞曲。在悠揚的小提琴聲中，他從生命中的女人邊
輕盈、親密、飛速地越過，只為跟上她們的腳步，仿似刹那間那次的相愛就變成追憶
。在電影中，每次放手，它都會出現。

perfidia

這又是一首由西班牙音樂家xaviercugat所寫被王家衛放在《阿飛正傳》裏面的音
樂。王家衛曾說非常喜歡這段音樂，本來想把它放在《花樣年華》裏，最後還是沒用
，結果回到《2046》，老毛病還是忍不住又犯了。

dark chariot

這是皮爾‧若班為德國電影人法斯賓德創作的電影音樂《黑色戰車》。法斯賓德
的電影始終透著一股頹糜的風格，這首《黑色戰車》從鋼琴的獨奏開始，漸漸進入一
種細膩的狀態；而梅林茂的主題音樂狂勢奔放，兩種音樂相得益彰。

sysiphos twork

西西佛斯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神處罰他必須將一塊巨石由山腳推到山頂才能把
他自地獄釋放，但他卻又無法阻止石頭不斷的滑落，只能日復一日反復迴圈。皮爾‧
若班在法斯賓德的電影中用這樣的音樂表達糾纏不清的愛情，《2046》如出一轍，既
知宿命又何苦強扯。

adgio

每當記憶列車的自語開始，就會出現這首曲子，機器人在記憶的時空穿梭，情欲
如流水般幽幽湧出，每個人的臉上有種發黴的滋味。音樂出自挪威“秘密花園”樂隊
，用音符帶來一種大自然的空靈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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