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聊戲劇－角色 - 布袋戲

這篇想用不同的角度來談角色
過去我們談角色都會提到他的心境轉變、能力交際等等
但是現在我們來把角色功能化，進入到角色類型與劇情推進的關係



大家也許對佛斯特不熟
但應該對他在《小說面面觀》一書提出來的圓形／扁形人物多少都有些了解

圓形和扁形人物是從角色性格特質來定位一個角色
能夠一句話就講完的角色就是扁形（類型）人物
必須用好幾句話來呈現轉折的就是圓形人物

相較於圓形人物，扁形人物更容易操控
因為他就是理念本身，而不是會隨著時間與劇情發展而可能脫韁的角色



不過今天我們要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探討角色
我們來談主動角色與被動角色

主動角色與被動角色是我過去在處理戲劇課程與作品中會提到的
是自創概念，至於有沒有與其他人的概念重合我就不得而知了



分類很簡單


主動角色就是可以獨立推動劇情的角色

被動角色是無法獨立推動劇情的角色



在設計角色的一開始，你就要意識到你的角色設定是主動還是被動
因為角色的特色、性格、經歷如果讓它可能變成被動角色
那你就得小心了，因為這會是一場艱難的戲XD



我們拿極端一點的被動角色來說，我曾經跟朋友玩過一個遊戲
就是用「桌椅之戀」來當主題寫一場戲
各位可以從這場戲裡面看出被動角色的難處


概述如下：

教室裡，椅子深深愛著桌子，桌子也深深愛著椅子
相愛，但卻只能遙遙相望

椅子最期待的就是下課，因為下課後坐在他臉上的那生物就會把自己推向愛人
桌子最討厭的就是上課，因為上課後他的愛人將會被推往另一張桌子

他們最愛的就是放學，放學以後椅子會被輕放到桌子身上
他們將相依相偎，直到日出再次將兩人分開




各位可以發現，在這樣的故事裡面如果沒有發生意外
這齣戲無聊到爆炸，桌子愛著椅子、椅子愛著桌子
或許題材特別但發展非常有限
畢竟少了意外（人類、地震etc），這戲根本無法推動
只能停留在很意識流的想像中




主動角色就有很大的差別了
有一部叫做無恥之徒（Shameless）的美劇

他是限制級，如果你滿18歲了可以找來看看
這部作品被我認定是上乘之作的原因之一就在於他的角色設定


這個家庭父母離異，行為差勁的母親跑去跟女同志交往

父親整天爛醉在路旁，只會賭錢跟詐騙，不時回來偷自己兒女的東西
常常講長篇大論來誘惑別人掏錢給他


家裡有六個孩子，為了照料弟妹
大姊勤儉持家，一個人打八份工，用自己的無毒尿去跟吸毒的人換食物
她希望自己一手操持家業穩定弟妹的生活，卻也很希望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二弟極為天才，才高二就靠幫人代考大學賺錢
他利用當家教搞上了一個很愛「玩」的同班同學，卻被對方老爸發現
聰明的他整天在想的都是用走在法律邊緣的手段幫助家裡應付各種狀況


老三是個同志，他在雜貨店打工賺取家用，然後跟有兩個孩子的老闆搞上了
他一心只想從軍，當個報效國家的軍官但一直被老哥嘲笑
後來他愛上鎮裡黑幫老大的兒子（不承認自己也是同志但很愛跟老三做愛）


四妹是聰明有才的小學生，靠偷竊補貼家裡的物品
她體貼用心，夢想長大成一個女人
會到處去翻別人的東西跟秘密


五弟叛逆有暴力傾向，是學校裡的問題學生
結識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一直想要變成一個很酷的人

六弟還是個小嬰兒

故事開始後，一個謎一般的小帥哥勾搭上了大姊
拿出很優渥的錢希望大姊離開這個深淵......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XD
拿出紙筆，仔細觀察角色設定
然後把每一個角色可能有的發展寫出來，並寫下三件可能發生的事

你應該會發現除了小嬰兒六弟沒戲以外，其他人幾乎都可以寫很多
甚至有些都可以寫上不只兩條發展

在後續劇情發展裡，他們遇上的每一個要角也都是主動角色
他們都會自己想辦法去搞出更多的問題
所以這部劇的節奏很快，每一集都會有讓人崩潰的新問題出現XD



這就是主動角色，即使你不特別幫他安排路線，他也能拓展自己的路
而且他們都有自己的夢想跟目標，所以你要安排他去哪裡做什麼都不會很突兀



主動角色會帶著劇情向前走，被動角色會被劇情帶著走
而一部戲裡面如果你的主角不是個主動角色，那這部戲就會有很多的難題
除非你有辦法讓多數的線都牽著主角前進，不然劇情就只會原地打轉


一開始打轉，觀眾就不耐煩了



以金光來說，銀燕就是個典型的被動角色，所以拿銀燕當主角的時候就會有點卡
但編劇在這個問題剛開始的時候沒有好好處理，以至於銀燕的戲路更窄了


怎麼說呢？


銀燕出場的時候其實只有個性很牛的設定，但這個設定其實很危險
個性很牛不代表很笨，但這兩者很容易被混淆
到後來慢慢的銀燕這個角色就被誤寫成一個呆角色


在黑白時期，有劍無極搭著銀燕到處趴趴走
要去哪裡、想什麼、做什麼都是劍無極在規畫
而編劇在兩人的相處上也寫出了一番風味


當時的設計也很有趣

是「銀燕要報仇要奪回小空，且憤恨自己身為史家人；劍無極以師兄身分助他」
換言之是劍無極他幫銀燕處理他的事

所以比重跟劇情方向不會讓人覺得銀燕只是陪著劍無級的打手
比較像是劍無極是銀燕的智囊兼武功成長好朋友


到後來，西劍流與東劍道的過去、鳳蝶這幾個點出來以後
劍無極才算有自己的故事




銀劍二人組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如果要讓兩個人有各自的故事情況下，編劇必須要對銀燕賦予新的思維

因為銀燕的牛設定讓他變成了一個被動角色
死腦筋、不知變通、不夠機靈、對不是與自己相關的事物參與度低

一旦劇情脫離了銀燕身邊的線，他就會變成純打手
就像現在沒有故事就失蹤的打手雪夜王子一樣只能偶爾跑龍套


這些對主角來說都是個致命傷
因為牛的特質很難當主角，一旦變成了主角就必須要有人拖著他跑
在其他作品中的牛主角最有名的大概就是郭靖了吧
但郭靖如果脫離了黃蓉，只怕完全開不了洪七公線
連帶的後續有的沒的大概都會跟著GG


再舉例來說好了，如果今天鍛春風偷偷做某件事需要有人盯著

劍無極在門口被鍛春風打槍以後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偷窺
或是死纏爛打要陪著進去，甚至可能會誘拐（？）莫聽何妨讓她們走漏消息出來

但銀燕在門口被打槍以後，他大概就回家了

這也是主動角色會積極促進劇情發展，但被動角色無法的例子





其實魔戮時期的銀燕已經塑造得很完整了
當時如果安排他去個自我修練小旅行，開一個小副本
大家就會對銀燕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處理心情＞遇上某個小事件＞突破掙扎

這個小副本的重大意義不在於銀燕的突破
而是銀燕有能力獨立處理一件事

這樣未來就不需要派他再去變成誰的附庸打手，或是需要人陪才能開副本
就算派了被觀眾質疑銀燕的能力不適應
也會有人幫忙喊他以前就自己做過OOXX，說不定又更成長了

這樣未來這個角色的戲路才會更有空間


但是編劇錯過了塑造的黃金時期
你所以現在單獨派銀燕去做什麼都很麻煩

觀眾會懷疑他的能力跟狀況，何況他上一場陪無心的任務也處理地不漂亮
逾霄漢的提示完全沒用到，連帶貶低了銀燕的任務完成價值





但你說銀燕戲路就此封死嗎？
鑽牛角尖的角色如果遇上自己在乎的議題還是會勇於跳出來的
而很慶幸的，銀燕還有個正義感強烈的特色（雖然最近很少拿出來提了）

所以未來他要開主角線也能往這些方向去發展
他可以為社稷、為人民打拼，變成忠義俠士>>郭大俠路線
或是發現上位者不正，毅然成為對抗惡勢力的自由俠客>>對抗矮子玄就有點這個味道


鑽牛角尖的角色只要夠硬夠猛，就能開出自己的天空
但必須要在「公眾理想」上鑽牛角尖，而不是在「個人能力」上鑽牛角尖
要是未來沒有自己的理想，父兄的親情戲碼也演完以後
他還是只想變強，那他就會只變成黑白郎君第二
一個一樣難寫的被動角色（沒有夠強的敵人就出不來）


如果在長壽劇裡面你要寫一個主角，那他必須是個主動角色
意味著他自己的故事結束了，他還是有辦法幫你搞出新的事情來
就像無恥之徒的角色一樣，一家六個孩子總是天天有新的事情


但如果這個角色是個被動角色，那你就要給他一個關鍵位置
好比武林盟主之類的，一個坐在那邊就會有事情來找他的角色
或是配給他一個會到處搞事情的角色

如果他是個被動角色，又很不巧的不在大家牽線會牽到的位置上
要嘛你就放棄讓他當主角；要嘛就要讓他轉成主動角色



除此之外，編劇也要強化他在觀眾心中會去追尋某些「理念」的印象
並且讓可能封殺角色路線的印象稍微減弱

讓他自己去開拓未來，去追尋不同的事情
藉由他去帶動其他人的成長，再用其他人的成長來映照他自己的成長


如果一直強調銀燕的牛跟笨，到最後大家只會覺得他無法自己成事
很遺憾的是到地門滅絕的當下編劇都還在強化銀燕的笨

萬雪夜：我們需要智謀
銀燕：我正在想辦法
萬雪夜：（驚嚇貌）

這強化了觀眾對銀燕的定位----笨
也更無助於獨立把他派出場，因此到後來他都只能跟人跑
可是其實在最初期的銀燕還是有能力自己對抗西劍流並構思一些調查方向的


這些小細節會形塑觀眾對角色的觀感
如果沒有好好掌握，角色會在不知不覺中偏掉




此外，在寫被動角色時不要只寫這個角色的日常
因為被動角色的日常重複率太高，會很像循環人生

就像一開始的桌椅之戀一樣，如果我都寫日常還不TM無聊死
所以後來就要做點安排，像是某天晚上大地震椅子被震倒在地上
兩人難過離情依依；同時隔壁的椅子摔壞被丟了，加深兩人對分離的恐懼等等

某天有個學生在桌上寫了 我愛你
桌子便用學生寫在他身上的文字來向椅子示愛
每天晚上椅子都會偷偷想辦法讓自己踩到桌子上那些示愛的文字
覺得自己鐵製的身體開始有了一些溫度有的沒的



如果你不每天發生點什麼事，那被動角色就會被卡死在原地
被動角色也不適合在同一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因為這種角色的定向比較扁平一點，如果糾結同一件事就會有相同的論調重複
但是他卻沒辦法自己開出新的花朵



就像我如果寫地震後的那天，桌子很怕椅子會就此離開他所以互訴情感
這樣寫剛開始會感人（？）
但每天都寫桌椅互相傾訴害怕的話，觀眾會被煩死
所以後續又要有點改變，而且必須讓他們快速突破這個心結



這樣才能進入下一個心結（誤）


我是說這樣才能讓他們的發展更多元XD


心結解了，以後當然還是會害怕地震
所以遇到下一次地震時兩人才會緊密地抱著對方害怕鬆手悲劇
也就是透過不同的作為呈現心結解開後的改變


可是不代表他們平常每天都會繼續碎碎念著地震
也不代表下次遇到地震的時候還是一樣的無助


而且心結還有另一種解法XD
就是害怕最後會失去，不如一開始就分開

兩人提分手，但卻仍天天相見、仍天天肢體接觸
而那些曾經見證過他們相愛的字跡還刻在桌面上提醒他們有過的曾經
這種從另外一個角度刻劃兩人分離的痛苦與相思這也是一種發展




戲劇是人生的縮影，寫角色就是寫人
但是所謂的縮影就是要你把人生濃縮出精彩的地方


世界上每種人都有，但不是每種人都能當主角
有些角色就是會讓你覺得他煩到想棄坑

比方說如果把茹琳的崩潰過程（濤君～濤君啊～）演個十集
我猜金光就差不多了orz

這種角色設定就是無法當主角的命，因為他得不到觀眾的喜愛
你可以有這樣的角色，但如果都是這樣的角色就會使人反感




對我來說，創作上的著墨比例，是五分描情、三分寫理、兩分配熱鬧


情感真摯動人，讓觀眾有強烈代入感，自然永垂不朽而長留人心
如果沒辦法在感情面上留住觀眾那就很容易會GG
好比鐵達尼號、莎士比亞，這些作品都可以承傳百年


說理明快，直擊人心也能吸引觀眾
這些作品把很多人類社會的問題一針見血的點出來
好比某些勸世作品讓人看了大夢初醒
只是隨著時代演進有些問題不在了，或後續又有人用更精闢的說法解了這個問題
那當然觀眾也很難會讓他永存心中，所以僅僅三分


特效精美、動作暢快也是觀眾看戲的要點
只是看熱鬧這回事總是隨著科技跟技術的進步快速超英趕美
要成為經典是很難的事，但總會在剛開始引人買單
所以說兩分看熱鬧



你要在情感上留住人，角色設定就很重要
因為這將決定角色遇到什麼事情、會有什麼想法、採取什麼動作
－－這些會決定他討不討喜、觀眾會不會有共鳴（代入感）


回歸到銀燕身上，我會覺得這是一個把被動角色轉成主動的契機
首惡元邪皇居然是自己的恩人，銀燕對恩仇的定義想必會有些許的改變
而恩仇又可以帶到霜的父親與他的過去

同時小空的出現也藉由元邪皇之手做了改變
如果這次運氣好，可以把過去銀燕比較為人厭煩的劇情一次搞定

只要這個時候編劇能給他一個方向跟目標，給他一個定位
只要他的牛角鑽對地方

或許這個被動迴圈能夠有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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