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這一分鐘--王家衛電影裡的時空寓言3 - 王家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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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XXX99 (救救8A版) 看板: AAAAAAAA
標題: [轉錄]活在這一分鐘--王家衛電影裡的時空寓言3 文/?…
時間: Tue Oct 7 02:09:4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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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ca (.......) 看板: LastTheorem
標題: Re: 活在這一分鐘---王家衛電影裡的時空寓言 　 　 …
時間: Sat May 31 22:42:11 2003

有一種小鳥
生下來就沒有腳
它們一生都在飛翔　無法著地
它們一生中唯一著陸的一次
是它們死的時候

無法溝通的宿命，典型化的人物，抽離現實的時空安排，使得王家衛電影呈現濃厚的超現
實特性。《阿飛正傳》的時空背景雖然設在六○年代，但除了六○年代的道具與服裝外，
人物彼此的對待，都市中的疏離氣息，對某種目標的追尋與背叛，卻是完全九○年代的世
紀末精神。《東邪西毒》講的是大漠中俠客的故事，但以西毒為主軸所帶出的一干人物遭
遇，更像是一個個現代精神分析的案例，再加上片中只求風格，不論考證的造型設計，無
邊無際恍如夢境的大漠，都更像一則寓言而非武俠小說；《墮落天使》延續了《重慶森林
》現代香港的時空，但除了五個主角之外再無他人的夜間空城，反而更像《東邪西毒》形
而上的精神寓言。

王家衛電影的寓言性格，比其顯而易見的個人主義，更多了一層辯證空間。他一方面訴說
著人與人的疏離，另方面又以寓言形式，企圖指涉末世人群中孤寂的普遍存在，單戀的必
然。每個人內在都有相同的失落，然而在這一大片同樣寂寞的人海中，相知與愛情又是不
可能的。這樣絕望的情境，在影片看似輕薄的表面下，透露出深沈的悲傷。

孤絕的氣氛也反映在故事架構上，除了處女作《熱血男兒》外，王家衛的作品都不採單一
觀點，而是以接力的方式，不斷轉換敘事觀點（《墮落天使》），或是以一個人物為軸心
，以衛星排列的方式，呈現眾多與主角有交遇的人的觀點，訴說著事件的片段（《阿飛正
傳》、《東邪西毒》），或是如《重慶森林》般硬生生將兩段人物全不相同的故事並置。
不統一、隨意、輪舞般的說故事方法，似乎也說著「每個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對應於從整個故事架構及典型人物呈現的寓言性，影片裡許許多多的比喻、獨白裡出現的
小故事、乃至微小道具的安排，這種重重疊疊的比喻更是俯拾可得。無處不在的時鐘、喝
了一口就會忘了一切的醉生夢死酒、沒有腳的小鳥，循著軌道在城市中穿梭的電車，快過
期的鳳梨罐頭，無人接聽的電話、煙霧瀰漫的酒吧、轟然飛越都市上方的七四七，每一個
細節都暗示了人物的心理處境，甚至每一部電影中都會出現的一大群印度人、土匪，也或
可視為現實世界噬人壓力的象徵。

在物質世界裡安身立命，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託在各式各樣的商品中，是後現代社會中人
們普遍的生存方式。他們已經放棄了與物質、體制、機械、資本家抗爭，轉而與之安然共
存，並將其視為自己生命裡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五月一日到期的鳳梨罐頭代表了即將
過期的情感，吃光它便代表了告別過期的愛情。戴著墨鏡同時穿上雨衣，用來適應捉摸不
定的天氣；金色假髮可以用來偽裝自己或引爆性慾。後現代社會裡的人類，其實與百萬年
前的猿人很類似，都有一套生存法則來維持生命，有特定的儀式來宣洩情感，只不過猿人
們用獸皮與火，我們則使用墨鏡與保鮮紙。王家衛的寓言於是跳出了世紀末的香港，來到
漫長時間的每一分鐘裡，讓人類，這個會意識到自己的生命，並為之喜悅振奮，為之徬徨
不安，為之忍受刺骨的寒冷、噬心的痛苦的物種，再次確認自己生命裡無可逃避的孤獨。



（原載於1995年12月號影響電影雜誌）

今轉載於台灣電影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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