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機密 Official Secrets - 電影

在 2000s年代以新秀之姿一飛沖天橫掃英國影壇、2015年後結婚生子後在影壇稍微消聲匿跡大多演配角的 Keira Knightley，今年居然一口氣推出五部電影而且三部是主角、其中台灣竟然也很捧場地上了四部！繼演搶眼反派的《胡桃鉗與奇幻四國》、演法國文藝女英雄的《花都教主柯蕾特》、演繹二戰後話轉型情結的《情，敵》、以及擔任頭牌明星領銜群戲的《柏林我愛你》之後，第五部演史實英國情報人員爆料行動的《瞞天機密》終於上映了！

本片在台賣點好像是 Keira飾演台灣的英國子弟說一口中文？其實她練得的中文大概就講得算及格看得出努力、和她對戲的英國網拍模特女星 Hanako Footman 那口中文才算得上流利、反正她也說過導演 Gavin Hood 和她都不以口音腔調為重點。說到 Gavin Hood ，這位南非導演歷年作品一直喜歡探討善惡壁壘分明意識下的模糊現實，上次也練習了一部描寫美國無人機指揮系統的虛構群戲《天眼行動》，以一個單一小案件為核心串起了天南地北互不相識卻其實環環相扣的群體決策，彷彿正是要磨好功力應用在這部《瞞天機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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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時至今日，多少觀眾還記得當年 2003 美英聯軍出兵伊拉克？我那時天天看新聞擔心這件事，彷彿那時繼承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的英美政府，囂張更上一層走入了國際政治的單邊主義：每天聲稱伊拉克有大規模毀滅武器、每天拿不出證據只推說別人不配合調查、最後出兵日仍無證據成為一場基於假設的預防性戰爭、而且聯合國還沒通過他們就直接上了！當時就令我與同儕憂心忡忡：我不管海珊是什麼獨裁政權、不管誰是正義之師誰是邪惡之師，這決策就不是個合理合法的理性過程，還不如說是好戰高層們在媒體聲嘶力竭煽動仇恨呼口號（再回頭看看當時的台灣）。

那年頭看報，我印象中好像也看到過有個英國情報人員洩密揭露美國監聽以操縱聯合國風向？但畢竟最後美英聯軍直接繞過聯合國，我也就也沒再多注意這線新聞，可說這洩密事件對戰爭走向並沒造成什麼影響。然而，十幾年下來伊戰已宛如小規模越戰一般造成了無窮的戰爭創傷、也造成了權力重組下的 ISIS 崛起與難民潮至今、更糟的是許多當年出兵其實毫無正當性的真相在近年一個個揭露出來... 為什麼這麼多人多年後看事態嚴重才來事後諸葛？那怎麼當下這正當性千瘡百孔的決策就只有一個小情報人員 Katherine Gun出過聲？

此片在編劇夫妻檔 Gregory & Sara Bernstein 得到 Katherine Gun本人與眾多當事人的大力協助下，是交出了非常記實的紀錄片風劇情片 docudrama；已對多線敘事群體效應有相當掌握的導演 Gavin Hood 則忠實地將事情階段與不同故事線去蕪存菁做得簡單易懂，應可算是個給今人閱讀該事件來龍去脈的好教材。這事件，是從 Katherine Gun起了頭，但她把球丟出後這就再也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掌控的爆料事件，這球將經過無數相關人士調查訪談辯論行動、如一顆雪球般越滾越大、復以全新型態與空前規模滾回 Katherine身上，她有做好準備跟著快速成長升級面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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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可當一部英國當代知識份子風的俊男美女片，大體是 Keira Knightley飾演其中最天真熱誠的年輕主角 Katherine、領軍一整排身經百戰手腕圓熟的中年帥男們，有趣的是：這一大堆改革派前輩知識份子們、Katherine 在電影最終只親眼見到了兩個，現居土耳其的 Katherine本尊甚至對其中一大段毫無知悉、還是跟著編劇重新探索這段過去時才慢慢知道的。首先電影花了極大篇幅極多支線給我們上一課 investigative journalism ：爆料，不是消息出去了任務就完成，而是經過層層的連結調查挑戰驗證，一般觀眾應能大開眼界，連 Katherine本尊事後也大吃一驚。

我個人認為電影前段眾家帥男記者兵分多路的調查訪談，在片初奠定了此片魅力：你來我往清楚理性的語言交鋒。萊斯伊凡斯對美國前 CIA線人、馬修古德對 MI6網球線人、麥特史密斯對英國將軍線人、乃至那令人聽了就昏倒的反戰女線人 Yvonne Ridley，這些記者線充分表現疑雲幢幢的調查探索中彼此互相試探心照不宣之機鋒，人人各有理想與利益彼此亦敵亦友合縱連橫，隻字片語捕風捉影未盡言傳只能意會... 在此，每一段記者與線人的交鋒，得到編導精練的重點呈現，既寫實地描摹了那眾說紛紜鬼影幢幢的當下氛圍、又為觀眾快速重點整理來龍去脈，實在精彩。

資深男記者們的多線對話機鋒結束後，隨著新聞終於見報產生了五味雜陳的效應，這顆情報雪球滾回了 Katherine身上，讓她這年僅 28 歲的單純專業青年面對情報老手的偵訊釣魚，頓時呈現與前段截然不同的語言風貌！負責調查的國安專員捕風捉影玩弄情緒叫人猜不透、Katherine 則緊張忐忑支支吾吾實話謊話都說不清楚。據 Katherine本尊的上映前訪談透漏，此片對這「政府通信總部」CGHQ的風貌做得很忠實，他們就是一群 20 多歲語言能力很強的職場年輕人，也未必對國家與對情報有啥看法與立場，就單純地找份工作進來翻譯、平常聊著飲食派對約會等年輕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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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也並沒把這貓捉老鼠的戲份演多久，緊張忐忑幾乎失語的 Katherine也沒花多久時間就重新站起。面對這層層建制鬼影幢幢的複雜世界，她站起來的秘訣很簡單，就是什麼瞻前顧後都先放一旁，躺在床上睡覺前閉起眼睛聽聽自己單純的良心，那良心在哪她的行動就在哪！電影透過對資深男記者與大人物們的世故交鋒、對比她這衝動小妹的單純直腸，這才讓觀眾意識到：這個世故國家世故人們只能在現狀達成一攤平衡的死水，反而要有這種不顧一切的傻人勇氣才能打開第一道缺口！接著，此片在 docudrama的平鋪直敘寫實風底下，仍透過各種不經意場合傳達了價值：

首先，關於勇氣與怠惰：爆料很恐怖、鬼影幢幢地、要大方自首更是令人卻步，但每天晚上做夢對不起良心、每天看同仁被調查人心惶惶？其實 Katherine要的很簡單，就是對得起良心而已，晚上睡著對不起良心才是真恐怖！隨著 Katherine快速爆料又快速自首，那直線思考令片中許許多多資深記者、政府幹員、乃至她自己身邊的小螺絲釘們都驚呆了！我們這才發現這世界其實早有好多人蠢蠢欲動，只是他們不敢犧牲自己也不相信改變的力量而隱忍不發，當發現有個 Katherine直線思考不假思索做對的事，人人既是汗顏、又是感謝，彷彿在絕望中看見了曙光！

其次，關於理性與職責：這不是聲嘶力竭的激情、不是在分英國與敵國、更不是在辨認海珊是不是壞蛋，而是認真地談理性與法律，尤其要理性地認清自己職責更忠於職責：「我不是為英國政府工作，而是為英國人民工作」。Katherine 自首後很快受到各種鬼影幢幢的恐怖打壓、又是被威脅坐牢又是庫德老公差點被遣返、每每搞得她疲於奔命患得患失... 但冷靜想想，這不是一場替我個人爭取權益的戰爭、而是一場辯論是非正義的戰爭，絕對要理性面對堅守價值 plead not guilty ，更要把自己一人的官司給打成國家戰爭合法性的官司！那才是爆料的初衷。

最後，關於正直與虛假：電影最後一鏡，並不在交代 Katherine的圓滿結局與後話，反而在辯護律師 Ben Emmerson 與公訴署長 Ken Macdonald這兩位釣客老友之間。猶記片中 Ben & Ken得知彼此站在官司的對立兩方時，Ben 還彷彿英雄惜英雄地向老友大聲宣戰，期待兩方各為其所捍衛的價值較勁一回；然而最後發現起訴從頭就只是虛晃一招，只在殺雞儆猴散播恐怖，才沒真要捍衛什麼國家安全的立場。原來這個國家對國民雷厲風行、猶如對外國悍然出兵，背後其實也並沒有所要捍衛的信念與價值，一切行動不擇手段只意在鞏固統治？「給我去別處釣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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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得到眾多當事人協助與背書的記實電影，史實是什麼結局就是什麼，那麼這結局好嗎？我自己是自 2003 年後就沒再注意過 Katherine Gun的新聞，看此片到最後她已鼓足勇氣奮力一搏卻撲了個空，我既是為她的個人安危鬆了一口氣、卻又為她的熱情行動打在一團棉花上感到背脊發涼。這個結局，膠著在那兵家必爭的「官方機密」上，國家與人民達成了一種恐怖平衡：你覺得國家要搞你？其實國家根本懶得理你，甚至國家從沒要在正面戰場上與你迎敵，只是一次次拐彎抹角避重就輕，令你揮灑熱情隨之起舞最後仍沾不到一點邊。

事實是，她這個爆料經過眾多人士接棒奔走後，是令小布希與布萊爾政府面上無光了一下，但他們的伊戰行動紋風不動。可以說，這整個爆料行動完全失敗了，只在英美 21 世紀初的國際暴行歷史上徒然激起一點波紋而已。那麼拍這部片又有何用呢？也許有的觀眾熱血地覺得追求真相匹夫有責、有的觀眾落寞地覺得狗吠火車只是徒勞無功。但看本片編導演員與 Katherine Gun的訪談，大概都可以看出一個不患得患失的堅定：廣大觀眾看完不須站出來聲嘶力竭地革命，只要繼續日復一日守在工作崗位上，仔細審視自己所面對的一切是否合理合法，堅持對的改正錯的。

英美常拍「真相急先鋒」這類致敬正義記者與法政先鋒的電影，它們的英雄身影往往令人仰之彌高、它們的正向勵志訊息往往令人熱血沸騰，不過它們向來也總是令憤世嫉俗的我興趣缺缺... 今年終於有這部《瞞天機密》，它讓世故成熟的中年配角與單純直爽的青年主角雙劍合璧，描繪了他們堅守價值努力一回、卻也揭示了國家機器的魔高一丈，也許這才讓那不為所動的堅持更加可貴了。推薦關心國際政治、法律辯論、調查報導、人權正義等課題的觀眾欣賞，喜歡 Gavin Hood 那一脈探討正義邪惡之辨的、與想看 Keira Knightley近年最強演出的影迷，也別錯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P4zhzIyT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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