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手稿 (漂泊) - 蔡明亮

漂泊

空姐優雅地
示範如何使用逃生設備
起飛前的一個
美麗的謊言
我扣緊安全帶
讀奧修
克里斯多穆提
西藏生死書
亂流
我默念
南無地藏王菩薩
南無地藏王菩薩
南無地藏王菩薩

台北起飛
十三個鐘頭
凌晨五點半
抵達戴高樂國際機場
我和小康只認得英文字母
圓形機場繞幾圈
居然摸到
小王子作者的故鄉
飛往南特的登機門
要去參加的南特電影節
只演亞非南美的電影
又叫三洲影展

據說侯孝賢就是從這裡開始
被全世界擁抱
約一個鐘頭
一串法語播音
小飛機降落小機場
沒人來接機
一輛巴士載走所有下機的乘客
有人過來問我們不上車嗎
咖啡廳裡沒有客人
我找出影展電話
主席阿郎沙拉多接聽
法式英語氣急敗壞

有聽沒懂
反正知道我們到了
很快會派人來接
我還安撫小康
繼續傻等
咖啡廳熄了火
才剛過中午
小機場只我們兩個
外面霧茫茫
好久
來了一位不講話的計程車司機
手上的紙條寫我名字
我們上車
來之前探聽了
二十分鐘可以進城
過了半小時

又過一個小時
還在鄉間小路
霧越來越重
車越開越慢
酷哥一語不發
還攤開地圖
我跟小康開始嘀咕
這個外星人要捉我們去哪裡
開錯錄了吧
不是本地司機嗎
跟老法講英文會不會打人
誰說機場離市區二十分鐘
胡說八道
要不要跳車

兩個鐘頭後
霧散
南特到了
市中心有小王子的
熱氣球標誌
有人敲旅館房門
幫我當法語翻譯的張舜其
第一次見面便直呼
瘋掉
以為你們失蹤了他說
搞半天
因為大霧
飛機迫降
離南特兩百里外的
另一個機場
真相大白
93年的烏龍記
從此
我跟小康
跟著我們的電影
一個機場到另一個機場
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一個旅館換另一個個旅館
漂泊變成了一種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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