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的雙手 Where Hands Touch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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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稱 : 觸碰的雙手 Where Hands Touch

2.觀影時間 : 2019/01/08

3.觀影地點 : 住家網路

4.觀影方式 : 網路，iTunes 美國版商店
https://itunes.apple.com/us/movie/where-hands-touch/id143398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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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還記得《飢餓遊戲》裡的小芸嗎？還有《黑蘭煞》裡那開場跑酷的小女孩？才過幾年她很快長大了！這位演員 Amandla Stenberg 去年有主演《闇黑之心》上院線，還有一部台灣沒上的二戰德國背景英語片《觸碰的雙手》，由英國非裔導演 Amma Asante執導。這位 Asante 幾年內一連拍了三部黑人電影，但她喜歡的不是近代民權運動而是歷史題材、她的主要關注不是自由平等而是愛與認同、她不拍黑人社群而都「萬白叢中一點黑」地拍白人社群中的極少數黑人 -- 這些歷史上極少數、極孤獨、沒人知道更沒人想拍的無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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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歷史，黑人早就是一份子

譬如第一部《美麗錯誤》談一個英國 18 世紀海軍上將的混血千金，白人貴族沾沾自喜的廢奴歷史上，黑人也要替自己同胞發聲；第二部《聯合王國》談黑白聯姻，號稱歡迎前殖民地國協同胞朝聖大都的英國，竟容不下國協黑人與英國白人聯姻；第三部《觸碰的雙手》則離開英國田野碰觸納粹德國，曾經也很想當殖民大國還經營了德屬東非、1920s 搖擺年代很哈美國黑人爵士樂的德國，生個黑皮膚德國人竟無她棲身之處？

談到黑人電影題材，美國當然最多、英國也沒缺席、法國也自成一群分庭抗禮、但好像很少人想到甚至聽過「德國黑人」？尤其談到二戰迫害的電影，大家第一個想到可憐的猶太人、第二個是正義的反納粹異議份子、第三個可能想到同性戀和共產黨、然後可能是斯拉夫人和吉普賽人等等... 誰想得到又有誰會想去拍納粹迫害的黑人呢？而且我們這位黑人小女主角，可是義正嚴辭大聲呼喊「我是德國人、我愛德國！」

德國是有在 1880s「瓜分非洲」後殖民德屬東非、德屬西南非、卡麥隆與多哥蘭四塊非洲土地的，直到 1919 年瓦解。而也就像英法殖民地瓦解後前殖民地人民紛紛來倫敦巴黎找工作求翻身，1910s 末至1930s 初是有不少非洲移工來到德國、其中男性居多，在自由奔放的德國 1920s威瑪共和時也有不少跨種族戀情開花結果；還有另外一大宗是萊茵河地區的「萊茵之子」Rhineland Children，是一戰結束後 1919 年開始常駐德國的法國殖民地兵團，也和德國女子誕下不少愛的結晶，然後消失；然後 1920s多少國際交流包括德美交流帶來了黑人歌手爵士文化，不在話下。


混血黑人，威瑪德國愛的結晶

本片就談女主角 Layna Schlegel ，她有個德國媽媽和法國殖民地軍團的黑人爸爸，沒結婚的爸爸隨著法國徵調被迫離去了、她跟著母親得到英國國籍、媽媽也改嫁了個寬容的德國人還生了個弟弟、這個混血兼拼貼的德國家庭本來和樂融融參與社會，但從納粹掌權開始 1934 年頒布了「紐倫堡法案」限制猶太人通婚生子以避免「污染」德國血統、1939年紐倫堡法案擴大實施到其他次等或不潔種族，在這已經正式集中猶太人偷偷屠殺的時代，還沒被正式迫害的她仍渴切地維持日常生活，但如履薄冰草木皆兵。

與一般的納粹迫害電影不同，此片主要要保護的不只是「生命」、更是「繁衍」的權利，因此此片一直圍繞在少女春心的接觸、愛情、性愛、生育上打轉。當猶太人僅管面臨致命威脅但還可隱藏偽裝時，Layna 的處境則相反，她不面臨直接致命威脅但膚色明顯隨時要被詰問嘲諷、動不動就被拷問盤查；而盤查的關鍵就是她身為次等種族有沒有依法「結紮」，若無就有牢獄之災與生命危險了！因此媽媽一直奔走為她取得偽造的結紮證明，只希望她未來仍有機會像媽媽一般戀愛生子。

Layna 與母親間對戲，構成電影前半最主要概念討論，她們一次次談的都是「認同」問題，而認同問題與「戀愛生子」絕不可分，關鍵提問就是「我爸爸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生下我？」每每與媽媽充滿矛盾大吵一場。這一切，在自由開放的威瑪共和不但受到允許更受到鼓勵，那時德國歡迎外國文化也渴望成為一個海納百川的文化中心；然而在孩子長到十幾歲後變了樣，社會化過程中一再告訴她「德國是純血、妳不是德國、尼哥是污染」，更別說純亞力安血統的弟弟還要去接受少年隊那充滿歧視世界觀的訓練了... 總之，Layna 想堅持當個德國人，身體心理社會都好難。


亞利安人，納粹德國沈潛求生

而當 Layna與一位德國少年隊隊員巧遇看對了眼、滿心期待準備談個戀愛發展關係時，就不免與戰戰兢兢保護她生命安全的母親扞格了：對母親來說，妳的生命是我的一切、是我過去那大同德國之愛的結晶；但對 Layna來說，妳過去能做個德國人享受生活用力愛、為什麼今天的我就不能大方出門大膽愛？此片張力就在這許多時空錯置後表面似曾相識卻已日換星移的衝突情境，每一次辯論於理都無解、於情好疲倦。倒是在一眾金髮碧眼亞利安金童紛紛排擠 Layna時，這位對她情有獨鍾的少年隊員 Lutz 也有不下於女主角的故事。

平行於那邊受創的緊張母親和渴望生活之美的女兒，Lutz這邊也有他與父親這對另類德國純種父子另類渴望隱藏自我的沉潛故事，要給我們看看傳統好萊塢片納粹軍裝冷血表面下可能有多少不同的苦悶心靈。Lutz與爸爸由英國演員《絕戀》Christopher Eccleston 與《神奇大隊長》George Mackay 協同演出，他們也都與 Layna母女一般愛著德國更想望 1920s的無壁壘威瑪德國。這位爸爸雖穿軍服表面鐵血，但那都只是殘酷世道下求全苟活的偽裝，其實心裡想念亡妻更收藏一堆黑人爵士唱片、每每夜闌人靜時偷偷播放懷想那族群文化多元共榮的美好年代。

爸爸懂得偽裝自己委曲求全，和另一邊女主角媽媽異曲同工；而 Lutz 少年心境拒絕世故絕不委屈堅持做自己，也和女主角 Layna的赤城傻勁異曲同工。到底要怎麼為我的祖國做個熱情追愛的德國人？在這時代納粹對少年軍的訓練是「抵禦野蠻的蘇聯、為祖國光榮獻身」，爸爸儘管每每告訴他「祖國已不仁、戰爭皆虛幻、求生才是真」，但少年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親身走一遭才能認清真現實、將神話除魅。


戰火求生，愛與認同生生不息

電影前半透過兩個家庭各自的親子衝突、以及兩少年相戀的兩小無猜與意識型態辯論，著實為這關於納粹、種族平等、多元文化的老議題，帶入了「攜手共榮以愛繁衍」的純真洞見，為二戰納粹電影中不變的「求存」主題建立了豐厚的價值基礎，就算純真得有點中二也絕不輸給世故成熟的成人複雜。不過很遺憾，電影到了後半，這一切主題討論好像都消失了。在兩人的戀情與自我意識都心花怒放地達到最高時，劇情上演很傳統狗血的「新婚別」，在此片則是初夜別，讓幸福到頂端的 Layna幾乎是一夕之間失去一切所有與一切人情，快速進入一部集中營存活的二戰迫害故事。

Layna 生活一夕風雲變色的過程，充滿太多巧合已令人皺眉，進入集中營後居然和 Lutz 父子待同營區如天上地下遙相望，這戰火愛情故事的舞台搭得也未免太巧合也太硬要。一個女奴和一個德國大兵愛得纏綿悱惻死去活來、每天談著絕望放棄與希望不棄，是很賺人熱淚令觀眾疼惜小倆口啦，但前半片那一切理想德國與生命價值的討論都邊緣了，我認為就喪失了此片的獨特魅力，變成一部好萊塢裡如過江之鯽的二戰猶太人受迫害電影（雖然這次是迫害德國黑人）。尤其，在 Lutz 父子這邊，給了個看似淒美其實詭異的結局，令我們對前半片所建構的立體角色都不認識了...

也難怪，導演 Amma Asante三部「萬白叢中一點黑」的 CCR作品中，這部她初次兼任編劇的《觸碰的雙手》初次踢到了鐵板、爛番茄只有 43%，很難說是部完整的好作品。不過看完這部我已將她加入我的愛導名單中，知道她的眼光與關注一定會帶我們（這些既非黑也非白的觀眾）進到一個個極端場合、在大種族大時代的壁壘分明下、看到極端擠壓下逆向而生的一小朵鮮花。看《觸碰的雙手》以及前作《美麗錯誤》的海報都有種傳統歐洲的時空錯置感，彷彿告訴自命傳統純正的歐洲歷史「其實黑人久遠以來都是一份子」，這種錯置的突兀感正是魅力所在，我還會繼續期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t8iVtFGHCc


（Amma Asante 是迦納裔英國人，其名也是迦納史上的「阿散蒂王國」，而德國曾經殖民的德屬多哥蘭後來入了英國人手中也成為現代迦納的一部分，雖以英國導演英國製作來拍德國題材，但也等於是在說編導自己祖國子民的故事。只是此片就得在比利時布魯塞爾仿製個差強人意的老柏林街景、甚至考據有點掉漆地放了一堆德勒斯登風景，更尷尬的是要任用一眾英語演員裝出種德國腔調說英語對話... 這種英語拍德國故事的製作不是沒有，但這片在語言的流暢度上相較其他製作是比較掉漆一點，不過好處是講得慢慢的沒字幕也很容易聽懂，且將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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