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90） - 同志

雖然疲憊地偎在曉婷的懷裡，但是聽見偉哲的話後，我還是驚恐地坐直了身子。


「你在想什麼啊？你打算把那些事情都在孩子面前公開嗎？」


漫不在乎地笑著，眼前的前夫竟然擺出了一副毫無顧忌的姿態。


「是啊。」


「當年發生過什麼事，你心裡清楚得很！」


「我記得很清楚，每一條都記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


「掏空濟仁醫院的資產、欺騙女學生的感情、毒打自己結髮的妻子、

　甚至還為了詐領鉅額保險金，想要悶死妳、凍死妳、淹死妳....」


我頹然地垂下頭，曉婷則是生氣地瞪向了偉哲。


「鍾偉哲！」


「這樣比起來，妳所做過的那些瘋狂行徑，是不是就沒那麼嚴重了？」


「難道，你就因為這樣....」




「是啊。」


「別鬧了，偉哲，雖然小公主和小王子比一般的孩子還懂事，

　但是一下子知道那麼多父母黑暗的過去，他們還是會承受不了的。

　我是心理醫師，我修過兒童心理學，請相信我的判斷，好嗎？」


「....我以為，這樣可以幫到妳們兩個人。」


「幫忙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偉哲垂下了頭，輕撫著自己的義肢。




「聽說，張秀麗向妳們兩個都道過歉了。」


「嗯。」


「真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一股火氣湧上心頭，我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有什麼好笑的？你知不知道認錯與贖罪，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


「偉哲....」




「連張秀麗這個頑固的歐巴桑，都願意低頭認錯了，

　身為一個男子漢，我卻始終沒有為了當年的錯，而好好地向妳道歉過。」


曉婷微笑地望著我，再握住了偉哲的右手。


「道歉永遠不會太遲。」


再次地抬頭之後，原先的嬉皮笑臉已經一掃而空。

不給予曉婷任何阻擋的機會，偉哲突然在我面前重重地跪下。


「方思瑤，過去的我是個該死的惡魔，是我對不起妳！」




「偉哲，你在做什麼！有什麼話坐著講就好了，何必這樣....」


「跪在房間裡的我，怎麼比得過妳當眾下跪的屈辱！」


重重的一記敲擊聲後，偉哲的額頭瞬間發紅。


「這一下，是因為對妳的背叛！」


甩開曉婷拉住的手，他的腦袋再度狠狠地叩下。


「這一下，是因為對妳的傷害！」


「偉哲，停下來，不要再叩了！」




「這一下是因為我的自私、這一下是因為我的殘忍、

　這一下是因為我的不擇手段、這一下是因為我的厚顏無恥、這一下....」


曉婷把偉哲硬是架了起來，用力地推倒在沙發上。


我柱起了身旁的拐杖，緩緩走到偉哲的面前。


「偉哲，你對我的虧欠與傷害，不是叩幾個頭就能解決的事。」


「我明白....」


「但也因為這樣，我想要的，只是你真誠的歉意。」




「思瑤....」


「夠了，偉哲。我放下了，曉婷也放下了，你也放下心裡的罣礙吧。」


曉婷從浴室拿出濕毛巾，敷上偉哲紅腫的額頭。

我在偉哲旁邊坐了下來，輕拍著他喘息的身體。


「我和曉婷過得如此幸福，你也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那麼，還有什麼是我們放不下的呢？」


偉哲按住額上的毛巾，狼狽而無奈地笑了。





「方思瑤，我真的輸了，輸得這麼徹底。」


「說什麼傻話....」


「我輸給了妳的能力、輸給了妳的執著，也輸給了妳的氣度與真誠。

　跟在妳的身邊，果然才是江曉婷和孩子們最好的歸宿。」


深而沉的喟嘆後，是激動結束的靜默，

直到外頭傳來了敲門聲，還有一聲一聲的呼喚。


「媽媽、媽咪，我跟姊姊有話想跟妳們說。」




曉婷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反鎖的房門。


「怎麼了？」


接連地走進房間後，曉堯和思婷並肩站在了我們的面前。


「媽咪，我們都決定要原諒秀麗阿嬤了。」


「真的嗎，太好了....」


「我們也不急於知道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如果那是一道痛苦不堪的傷痕，那麼，就讓它繼續留在過去吧。」


「媽媽、媽咪，我不想再看到妳們這樣苦苦掙扎了。

　我們剛剛仔細想過了，我和弟弟真正需要的，其實是妳們開心的笑容。」


「還有這對愛著我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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