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韻無窮的反戰電影——《太平洋之嵐》 -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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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本二戰電影這個歷史悠久、大作眾多的類別中，松林宗惠1960年導演的《太平洋
之嵐》（ハワイ・ミッドウェイ大海空戦 太平洋の嵐）似乎沒那麼受注意。這是可以理
解的：片名有點土，而且當這部片長118分鐘的DVD被我一路看到第105分鐘時，我都還覺
得這是平庸之作——雖則特效以半世紀前的技術而言相當逼真，劇情卻是毫無創意的老梗
……。

　　然而最後13分鐘，松林宗惠逼我徹底收回上述觀感。


（以下有劇情）






　　本片的主題是1941年12月珍珠港事變到翌年6月中途島海戰，太平洋戰爭前半年的歷
史。片頭演職員表跑完後，迅速以字幕交代歷史背景，接著立刻進入襲擊珍珠港的戰鬥場
面；主角北見中尉正是航空母艦「飛龍」上的飛行員，參與了轟炸珍珠港的任務。奇襲成
功後，北見中尉放假回家，果不其然有老母和美麗的未婚妻等著——非常老梗的設定。接
著描寫軍中袍澤情誼、主角回鄉下結婚，卻在婚禮當天接到緊急命令回營……一切劇情發
展都在預料之中，簡直令人有點坐不住。

　　電影開始一小時後，劇情進入高潮——中途島海戰。雖然特效場面不如好萊塢精緻，
倒也還算精采；只是我一直在等身上插滿死亡flag的北見中尉領便當。

　　然而我卻始終沒有等到。在第105分鐘前後，繼加賀、赤城、蒼龍之後，飛龍號也陷
入火海，艦長下令全員棄艦；北見中尉跳下海，在海中一邊想起家人一邊載浮載沉——然
後被救起了！這讓我有點訝異，開始猜測導演究竟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的場景且容我多費篇幅一一敘述：

　　飛龍號的艦長加來止男與第二航空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三船敏郎飾）都沒有下船，
選擇與艦共沉。兩人在殘破的艦橋裡一邊用繩子固定自己的身體（避免死後屍體漂走）一
邊對話。加來悔恨此戰的失誤，而山口卻說道：

　　「也許不只是作戰上的錯誤……比我們所犯的更大、更荒唐的錯誤……問題太大了…
…」

　　他說得吞吞吐吐、語焉不詳，但很明顯地——這最巨大的錯誤就是戰爭本身。


　　由於飛龍號遲遲未沉沒，最後日軍只得以魚雷自行摧毀之。而被救起的北見中尉只能
極度痛苦地目睹這一切。


　　鏡頭轉到中尉的老家，老母嬌妻俱在。收音機緩緩播出精美的謊言：「大本營發表…
…我軍與敵交戰於中途島海域，獲得大量戰果，擊沉敵航空母艦兩艘，擊落敵機193架…
…我軍僅損失航空母艦一艘……」


　　鏡頭潛入海底，呈現出已沉沒的飛龍號。加來艦長與山口司令的鬼魂仍逗留在艦橋。
他們和活著時一樣繼續對話。

　　「今後大家……也會勇敢地赴死……像這樣的墓場，會在太平洋增加吧……」

　　「嗯……希望不要再增加了……」


　　九州鹿屋基地裡，北見中尉神情落寞地躺在床上。為了避免洩漏中途島戰敗的秘密，
他和其餘的倖存者在這裡被軟禁了一個多月，禁止對外通訊。最後，他們被直接派往南洋
前線。

　　北見中尉坐進了轟炸機的機長席。同行的也許是個菜鳥，說道：「機長，告別內地，
迴旋一下吧！」

　　中尉面無表情，冷冷回答：「沒有必要。航向朝180度，直飛，組成編隊。」

　　機群飛向陰鬱的天空。（完）


　　原本感覺平淡無奇的本片，其實卻把導演的批判意識全都集中在這結尾，令人毫無準
備地受到衝擊，看完之後仍難以忘懷。中途島海戰是日本海軍由盛而衰的轉捩點，日本電
影只要觸及此役，幾乎都大力演繹這種悲情，卻很少反省其他層面；而本片既指出了國家
機器的虛偽，也讓主角在片末看透了這種虛偽（而非常見的壯烈犧牲），如此強烈的反戰
反權力傾向在日本主流戰爭電影中實在少有——即使是松林宗惠自己在二十多年後拍攝、
號稱他畢生代表作的《聯合艦隊》，也變得和一般商業作品相同，只著墨於戰爭帶來的苦
難而欠缺更深刻的思想，令人感到有些退步。

　　當然，也許就是因為這類議題過於沉重，不對會進戲院看戰爭片的日本觀眾胃口，才
使得本片名聲不顯，也讓松林本人在內的大部分導演們不願繼續深入挖掘，寧走踏實的商
業路線；這樣的發展除了令人惋惜外，也讓本片顯得更加珍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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