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王家衛‧墮落天使之二 - 王家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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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王家衛‧墮落天使之二〗

按照書上的說法，香港加上新界，大約是四百平方公里。如果只看香港本島，
了不起就那麼一丁點大，約莫只有四十平方公里不到。香港一向是出生率高於
死亡率，加上中國百年來的戰亂與政治不穩定，每幾年就會有難民潮與難民管
理的問題出現。近年來則是大量外籍勞工湧入香港覓職，所以人口增加的負擔
極大。在這裡，我們姑且假設香港約有六、七百萬人口。

香港是一個彈丸之地，擁擠的小島上，高聳的大廈延著山坡而立。夜幕降臨時
，站在香港大樓底下，任何一個發光的窗口，窄小的公寓單位，代表著新台幣
一、兩千萬的房價。

照理講，香港這麼一點大的地方，每天與人摩肩擦踵，親熱得很，實在不大需
要太多尖端的通訊設備。要找張三李四，走走路，頂多坐個地鐵，也就成了。
不是嗎？

正好相反，香港的通訊設備，可能是全世界最發達的國家之一。大哥大與二哥
大的命名來自香港，在尖東堤邊漫步的香港時髦少年，每人手上一隻二哥大，
上班人士，不是大哥大就是電話秘書，要找張三，page 他吧？公共場所到處
都是 pager 聲響，此起彼落。

在「墮落天使」裡，王家衛再次昭示了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事實：人之溝通之不
可能。殺手搭擋靠電話秘書、傳真機、毛毯的味道、變成垃圾的收據、點唱機
傳遞訊息。他們避免說話，幾乎從不碰面。李嘉欣到食館與賭館堪察地形，稱
之為「看朋友」，然後傳真平面圖給殺手黎明，讓他在大幹一場之前能熟習狀
況。不與人正面相視的黎明將銅板交給酒保，指明「1818」，在點唱機的流行
粵語歌中，告訴暗戀他的搭擋：愛情之不可能。

愛戀與思慕之情必須透過傳播科技不斷的製碼來完成。香港生活空間雖然窄小
，「每天都有很多人跟你擦身而過」，但是人心之間的距離，彷彿有一光年那
麼遙遠。李嘉欣從飛馳的香港地鐵列車中偷偷地望著「第一芬蘭浴」破舊房舍
中昏睡的黎明，「重慶森林」裡，空姐從中環的大電梯俯下，與山坡公寓中的
梁朝偉有默契地打著招呼。經營日本小館的加藤透過錄影機與家人談話，金城
武拿著錄影機一路跟著父親上床睡覺。孤獨的個體盡力地維護個人隱私權，但
是王家衛又告訴我們：隱私之不可能。

金城武為情痴楊采妮掏心掏肺，香港大足球場那一景，細雨從強光中黯然飄落
，在空蕩的球場上，一場不可能的愛情草草落幕。金城武在球場通道上百般無
聊的吊單槓，十足男子失戀的心情：酸澀、空洞又淒涼。

金城武大概是電影中我最喜歡的角色之一。他開場時像「志村大爆笑」裡的怪
叔叔，其後的舉動像半夜特別亢奮的肖仔，遇見楊時像個笨拙的男童談了一場
尷尬的初戀，染上拍攝癮時像個跟屁蟲一樣纏著老爸，最後又回到肖仔狀態。
莫文蔚（？）是另外的一體兩面，她一樣地亢奮，喜歡雨天、尖叫，與情人若
即若離。莫將頭髮染成金色：「因為我要別人記得我」，與黎明分離時，狠狠
咬了黎明一口：「這樣你才會永遠記得我」。城市人是焦慮的，他們盛裝打扮
，小心翼翼的注意當季的時尚，唾棄不再流行的物品，靠嗅覺來察覺城市的脈
動，擔心自己一時疏於察覺，城市便遺棄了他們。但是王家衛說：記憶之不可
能。因為流行永遠是重複的。誰又會記得誰呢？

空蕩的地鐵、快速流動的浮雲、灰黯的天空、香港街道的夜景、冰淇淋車、重
慶賓館，配上新聞與氣象報導、粵語戲曲，混合了一些「重慶森林」中的
Midnight Express，酒館裡的點唱歌曲，還有近於陳腔濫調的鳳梨罐頭和金頭
髮。這些影像互相揉和混雜，編織出一幅二十世紀末的香港浮世繪，如果電影
院裡也能有嗅覺，那麼我肯定香水公司也可以搞出「墮落天使」中，香港獨特
的味道。

但是，也許香水也是不可能的？

DCD 聽了兩次，也該關掉了，呵呵。

我是小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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