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開的紋石與賽德克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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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有圖




　終於看完這部片子，雖然之前未看時，已經和其他人論戰數次，我總是很凜然的站在

純粹觀眾的視角，不過實地看完後，也稍微了解了，那些不欣賞該片的人，究竟為什麼

會那樣想。


　的確，在這部電影裡面，沒有純粹的好與壞，沒有所謂的惡人....就算是霧社事件的

原因之一，那位肩膀窄小的日本人，或著是拿著刀槍衝入運動場的賽德克。


　也沒有好人。


　劇中看來那些開發建設，甚至很親切呼喚原住民名字的日本人，或著是覺得原住民有

趣的和服少婦，很謙和的日本長官，我並不覺得他們是好人。


　如果說他們帶著什麼善意的話，就像一個無惡不做的番長，偶然在雨中撿起小貓般，

那樣的感覺，番長依舊是番長，這也並不是片中想敘述的，他說的並不是一個人、一個

人的故事，而是，一個群體的故事。


　不管日本人如何惡，賽德克如何可愛，這改變不了導演想探討真實事件發生的動機，打

從一開始，他只想成為一個畫者，並不是為了名氣而畫，並不是為了自己而畫，他只想畫

一顆石頭，一道閃電，閃電劈開了石頭，石頭的紋路或許美，閃電或許可憎，但他們都只

是配角，真正的畫面是觸及、裂開、靜止的那一瞬間。


　他犯的錯誤，就是可能給人錯誤的期待，讓進了畫廊的人，有些是想看到漂亮的石頭而

來，有些是想接近閃電....造成這些錯覺的也許不是導演的本意，是媒體，是群眾，或著

是一些不相干的東西，但，這也是電影有趣的地方。


　先說說一些插曲吧，在電影未上映之前，我在院外頭待著，接著有個人正在推銷他的口

香糖，看他的穿著、舉止，在我的觀點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光鮮亮麗的人，也不屬於一個

生活富足者（如果是的話，也不會這麼晚還在這賣東西了。）我向他買了一包，我不想誠

述我的動機，同情心什麼的，那時就很單純的，買了口香糖。


　他亮出了手上的口香糖，有三包，其中一包是水蜜桃口味的，我正想要選她的時候，他

收走了，遞了一包普味的給我，我向他問了，我想要水蜜桃口味的，他支支吾吾的不曉得

解釋些什麼，然後又打開手提袋指給我看另一種不同口味的，他想表達什麼，我聽不懂，

最後他還是收起袋子，給了我他手上較多相同口味的那種，然後就走了。


　當下我有點疑惑，甚至有點不愉快，難道是因為那個口味比較好賣，所以不賣給我？還

是因為我已經掏了錢，所以不給我選擇？我不由得往最不好的那面想，不過我就此打住，

畢竟不想壞了看電影的好心情。


　現下邊打起這段小回憶，不由得想起，我們雖然講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同在一個地方，

但＂隔閡＂還是不由自主的來了，讓想像馳騁，似乎我們倆，跨過時光，一個就是電影中

的賽德克，一個就是闖入人境的日本人。


　說到底，這部片究竟想表達什麼呢？


　他一開始即透露事件發生的原因，賽德克的野蠻，日本人的天真，原諒我用野蠻兩個字

，接下來，若以一個非常文明的文明人角度去切入，不管什麼現代或後現代，我想會比較

好懂些。


　對，我想先歧視他們。


　若把賽德克人比喻成野獸，那麼他們就是依靠狩獵為生的狼，在他們的獵場裡，他們露

出利爪殺戮，一切都顯得野蠻而且血腥，他們撕開獵物的腹部，砍下獵物的頭，吸吮內臟

並且和族群一同分享，（我似乎聽見坐在我附近的女生＂噁　一ㄜˊ＂的一聲），對於同

是狩獵者的其他之獸，他們會齜著牙威嚇，擅闖他們地域的他族者，他們會攻擊他們，並

且互相結仇，狼與狼之間會互相捕殺，一切顯得如此自然而然，如果把他當成是discovery

頻道，我想這會簡單明瞭容易接受的多，問題就在於，他們是人，和我們同樣的，而且你

我可能都彼此熟悉，因為我們同樣活躍在一塊土地上。


　而這曾是一種文化。


　有一群外來者，他們想要馴化他們，他們想要讓他們學會自己的語言，在他們的眼中看

來，一切都是如此狼狽不堪，他們不能接受為什麼可以動不動就齜牙咧嘴，為什麼可以不

穿鞋子的在滿是荊棘的碎石地上奔跑，為什麼可以沒由來的攻擊他們、攻擊彼此，一切都

只是因為＂守護我們的獵場＂...以及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生活。


　這獵場都是日本人的，你們到底在爭什麼？


　他們想要教育他們，用自己的方式，他們讓狼替他們工作，並且替狼訂製了小屋，他們

告訴他們不可以隨時隨地露出牙齒，展現兇性，不可以隨便打鬥，他們給他們肉吃，告誡

他們不准獵殺，不准嚎叫，不准相鬥，不准不服從。


　有些人會摸摸狼的頭了，有些人則拿出木棒毆打他們，他們以為他們是可以馴化的，有

些狼，的確成為他們的狗。


　有些人覺得狼很討厭，有些人覺得狼很有趣，有些人懼怕狼....我想那是因為他們不曾

見過的關係。


　狼有信仰。


　他們並不是單純的狼，他們知道自己過去是為什麼活的，他們忘不了過去，並且一直深

深記得他們所謂＂自然的法則＂，看見彩虹要跳舞，看到獵物要獵殺，被搶奪了地盤，就

要反抗。


　這些外來人打破了他們的規則，原本他們是如此自然的在山裡頭咆嘯著，追逐著，互相

撕咬著，在這片大地默許之下。如今他們被逼迫去做違背自我之事，他們壓抑著野性，破

壞自己的家園，去滿足他們主人的需要....並且假裝有天能跟主人一樣，站在同樣的位置

，所以他們疑惑了，應該說有些狼疑惑了，到底要成為一匹狼呢？還是一個人？


　在人的道路上，他們看到了絕望，那絕望是自己永遠不可能跟他們一樣，那條路並不是

人之路，是馴服的路，他們得忘記自己的眼色，很聽話的工作，才能卑屈的接近他們，就

算吃的是人的是食物，擁有的是火爐、燈光、錢幣，過和人一樣的生活，但狼始終是狼。


　他們身上流的是狼的血，他們臉上的烙痕，是許久歲月，祖先告訴他們的，血的烙痕。


　他們想要回去，成為原本的自己，但是已經快不可能了，孤傲的狼凝視著月光下的世界

，已經不是過去寂靜的地方，他們的地盤逐漸光禿，他們的獵場變得透明、充滿煙硝，就

連他們自己，身上的毛，也漸漸的褪了色，那太陽太強大了，他驅散了每一片黑暗，讓他

們無處可藏，那太陽太鬱悶了，讓他們看起來是如此裸露、無助，別無選擇，只能接受，

或著是迎合。


　那個叫文明的太陽。


　已經快沒有獵場了，也已經快要沒有狼，就在那旭日初起的時刻，狼必須要做些什麼，

去保留自己，去挽回過去。


　諷刺的是，他們可能會沒有未來。


　狼卻步了，並且開始懷疑他們的信仰，是否一切都是假的，這陽光才是真實的？是不是

這個外來者塞給他們的答案，才是正確的答案？沒有祖靈，沒有自然，沒有彩虹橋。


　狼開始喝斥那些蠢蠢欲動的夥伴。


　告訴他們不可以仰望他們，只能俯視。


　但偏偏自己又做不到，只能用好笑的方式，喝著酒，囤積火柴棒頭。他保留了野性，然

後慵懶的躺在一旁，曬著陽光。


　縱使眼睛感到刺痛難耐。


　當狼到了他僅存獨有的獵場，不發一語的遊蕩時，他看了另一匹狼，不應該存在的狼，

已經逝去的狼，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最重要的部分，那個時光歲月，已全然靜止的狼，帶著笑意的眼神凝望著他。


　他不准他道歉，不讓他說話，只是一聲一聲的嚎叫著，在劈開的落石與激盪的水花之間

，他也嚎叫著，那是屬於他們的一首狼之歌。


　那匹狼，就這麼沒由來的，消失在彩虹橋當中，消失在歌聲當中。


　一切都是真的。


　祖靈、獵場、彩虹橋，都是真的，你是一匹狼，這也是真的。


　如果你是狼的話，不應該齜著你的牙嗎？如果你是狼的話，不應該露出你的爪嗎？如果

你是狼的話，不應該知道自己是狼嗎？


　在你的獵場裡，就應該狩獵。


　在你的信仰裡，殺與被殺，都會回到那座彩虹。


　所以你何必害怕太陽呢？


　那匹狼愉悅的跳著奇異的舞步，在黎明前。


　回到文明的日本人，一個人類，在非洲草原上，在其他動物的眼裡，他也是隻動物。就

算再怎麼強調自己的與眾不同，腦海裡儲存多少思想、智慧，他仍然是動物，文明的動物

。


　既然是動物的話，就必須遵守草原的規則，在動物的想法裡，是這樣的，但人可能不會

這麼想。


　人不會去聽動物的話，只會要動物聽話，所以有伊達教育了狼童，有毛克利，有擬人化

的動物故事。


　＂教育＂真的是一件偉大的事，尤其是教會一個只會狼語的孩子說人話，用湯匙吃飯，

都是十分的不簡單。


　你是怎麼看待那個在狼群長大的小孩呢？


　你是把他看做人呢？偏偏他又顯得那麼愚笨，那麼野蠻，那麼充滿野性，還是把他當成

是狼呢？如果是這樣的，那一開始把他教育成人的目的，可說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伊達是失敗的，狼童始終狼童，伊達看他的時候，他乖乖的用湯匙吃飯，伊達沒看他的

時候，他用手抓著吃。


　狼童學會了一點人語，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哇哇叫著不停。


　伊達用鞭子抽他，他痛，伊達愛他，他不懂。


　狼童最後被帶到巴黎，伊達放棄了他的教育，他在此地終老一生，並且不再回叢林。


　但如果伊達來到叢林裡呢？


　那麼他就要有死的覺悟。


　狼童與伊達、賽德克和日本，過去的人和現在的人，這部片的確充滿了迷霧，有許多人

以為自己是要來參加運動會的，結果是被出草，有許多人以為他們是在血祭祖靈，也有人

覺得他們是殘忍的屠殺。


　一道閃電劈開了紋石，紋石裂開了依舊是紋石。


　美妙的音樂，震撼的畫面，無論答案是什麼，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這是賽德克，這是日本，你是觀眾，這就是在霧社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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